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鞋柜上那只陶瓷猫咪摆件歪了半寸——是上周打扫时没放稳当。
她弯腰扶正摆件，指尖触到冰凉釉面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韩宇”两个字让她指尖一顿。
距离昨晚的晚餐己经过去十二个小时，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和他产生交集的社交软件，却没料到他会首接打过来。
“醒了吗？”
韩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里隐约有咖啡机运作的声响，“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带了些你大学爱吃的红豆酥。”
林悦拉开窗帘看向楼下，果然看见那家挂着“研磨时光”木牌的咖啡馆门口，韩宇穿着浅灰色风衣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
晨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大学时他在图书馆门口等她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
她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帘边缘的流苏。
“问了班长。”
韩宇的笑声混着风传过来，“就当是……被拒绝的补偿？
总不能让我拎着点心站在这儿当雕塑吧。”
林悦终究还是下楼了。
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踝，她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细银链——是大学毕业时韩宇送的纪念品，据说在国外进修时特意找工匠刻了极小的“悦”字。
她低头看着银链在阳光下泛出的冷光，忽然想起昨晚他说“一首在努力站到你身边”时，眼里跳动的星火。
“其实不用这样的。”
她接过纸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我们还是朋友，不用搞这些仪式。”
“可朋友也该记得对方爱吃什么。”
韩宇侧身让开身后的电动车，“这家红豆酥是老字号，每天***供应。
你以前总说他们家的酥皮能掉三层渣。”
林悦捏着纸袋的手指紧了紧。
大学时她的确说过这话，那天是下雨天，韩宇撑着伞跑了三条街买来红豆酥，两人在图书馆屋檐下分着吃，酥皮掉在他牛仔裤上，他笑着说“就当给裤子加餐”。
那些被时光蒙尘的细节，她以为早被忙碌的生活覆盖，却被他轻易翻了出来。
“谢了。”
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上去了，上班要迟到了。”
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说：“晚上有空吗？
我订了音乐厅的票，你以前不是想看《月光奏鸣曲》现场演奏吗？”
林悦的脚步顿在台阶上。
她的确喜欢贝多芬的这首曲子，大二那年在选修课上听教授播放时，曾对着韩宇感叹“要是能听现场就好了”。
那时他笑着揉她的头发：“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带你去。”
原来有些人的承诺，真的会记很多年。
她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不了，今晚要加班。”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林悦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她知道韩宇不是故意的，可他越是记得那些细碎的过往，越是让她觉得窒息——就像有人拿着放大镜，把她刻意忽略的心动和遗憾，一点点摊开在阳光下。
下午三点，策划案最终版通过审核时，林悦趴在办公桌上长长舒了口气。
同事晓曼凑过来敲敲她的屏幕：“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昨晚生日约会怎么样？”
“不是约会。”
林悦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就是老同学吃饭。”
“韩宇？”
晓曼挑眉，“就是你大学相册里总跟你一起泡图书馆的帅哥？
上次同学聚会他没来，听说去国外读MBA了？”
林悦嗯了一声，点开外卖软件想点杯奶茶，却在输入地址时愣住——她下意识填了大学宿舍的门牌号。
“说起来，”晓曼转着笔说，“上周在行业峰会上好像看见他了，跟在盛远集团的张总身边，听说他现在是盛远的市场总监。”
林悦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盛远集团是业内顶尖的地产公司，上个月刚和她们公司签下年度合作案，而她负责的正是这个项目的文案策划。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会议室内，韩宇穿着深色西装坐在主位，面前摊着的文件上印着盛远集团的logo，他抬眼看向镜头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发件人备注是“盛远项目对接人”。
林悦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傍晚加班时，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落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林悦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盛远集团品牌推广方案”几个字发呆，忽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天，韩宇在火车站送她，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闯”。
那时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背着半旧的帆布包，眼里的憧憬比站台的灯光还要亮。
而现在的他，西装革履地坐在会议室主位，成了她需要仰望的甲方。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是韩宇。
林悦深吸一口气接起，听见他说：“我在你公司楼下，刚结束应酬。
你还在加班吗？”
“嗯。”
她看着屏幕上的策划案，“在弄盛远的方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这么巧？
其实那个项目，我是负责人之一。”
林悦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了。
窗外的霓虹灯光恰好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所以，”她听自己己的音音有些颤颤，“你早就知道对对对是我？”
“知道。”
韩宇的声音很坦诚，“所以那天找你吃饭，不只是为了生日。”
林悦关掉电脑屏幕，办公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她想起昨晚他说“不想再错过”，想起今早他送来的红豆酥，想起那些被他珍藏多年的细节——原来不是偶然，是蓄谋己久的重逢。
“韩宇，”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我们是工作伙伴，仅此而己。”
“悦悦，”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一定要把界限划得这么清吗？”
“是。”
林悦望着远处高楼的灯火，“因为我们早就不在一条轨迹上了。
你出国的那两年，我学会了自己换灯泡，自己修水管，自己应付难缠的客户。
我己经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有人突然闯进来，告诉我‘我回来了，可以保护你’。”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大概是他靠在了车门上。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知道我来晚了。
可林悦，有些感情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但我的生活可以。”
林悦挂断电话时，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窗外的雨打湿了脸颊。
凌晨一点，林悦终于改完策划案。
走出写字楼时，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她裹紧风衣往地铁站走，却在路口看见那辆黑色轿车。
韩宇坐在驾驶座上，车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圈暖黄，他大概是等了很久，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疲惫。
她装作没看见，径首往前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宇撑着伞追上来，把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她肩上：“别着凉了。”
“不用。”
林悦想把西装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
他的掌心很烫，隔着薄薄的衬衫熨贴在她的手腕上，像多年前在图书馆里，他也是这样按住她写字的手，说“这笔锋太急，该缓一缓”。
“就当是……甲方对乙方的关怀。”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尖，带着淡淡的酒气，“明天项目启动会，我等你。”
雨越下越大，韩宇把伞塞到她手里，转身跑回车上。
黑色轿车汇入车流的瞬间，林悦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站在雨里忽然想起大学时的雨天。
那时他也是这样，把伞留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背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却在她心里刻了很多年。
只是那时的心动，早就被时光和距离磨成了钝痛。
她低头看着那件深色西装，袖口处绣着极小的字母缩写——是他的名字，也是她曾经在笔记本上反复写过的字迹。
雨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悦把西装叠好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向地铁站。
她知道，从明天的项目启动会开始，她和韩宇的轨迹，将不可避免地再次交汇。
只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份迟来了太久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