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潭重生,旧习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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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怀远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不是熟悉的锦被,而是铺着暗纹玄冰的石床。

冰面凉得像淬了毒的匕首,冻得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醒了?”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得像碾过碎玉,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意。

贺怀远浑身一僵,这声音……是魔尊。

他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身子,膝盖抵着胸口,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床角缩。

记忆里的碎片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他是贺怀远,三天前还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清珩仙尊座下大弟子,却在围剿魔尊的战役中被叛徒暗算,跌落断魂崖。

再睁眼时,他就成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一个不知姓名、只被魔尊圈养在身边的“小娇妻”。

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极怕冷,又格外黏人,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缠在魔尊身上,从清晨到日暮,非抱着不可。

贺怀远接收记忆时,还清晰地“看”到原主如何红着眼眶,拽着魔尊玄色的衣袍撒娇,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尊上,冷……抱抱。”

而魔尊,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血洗三千仙门的魔头,竟也纵容着。

想到这里,贺怀远胃里一阵翻腾。

他是正道修士,自幼修的是清心寡欲,如今却要顶着这具陌生的躯壳,去对宿敌摇尾乞怜?

“过来。”

魔尊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贺怀远僵硬地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寒玉榻上,玄衣广袖,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

他生得极好,眉骨高挺,鼻梁如峰,薄唇紧抿时带着凛然的杀气,可偏偏那双眼睛,黑得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望过来时,竟让贺怀远想起了断魂崖底终年不散的浓雾。

是魔尊,墨渊。

贺怀远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冰被,指甲陷进掌心,借着那点痛感维持清醒。

他不能像原主那样。

清珩仙尊教导过,宁死不屈,方为正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厌恶,哑着嗓子开口:“不、不了。”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渊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以往只要他开口,这小家伙总会像只猫儿似的扑过来,黏在他怀里不肯撒手,暖烘烘的呼吸全喷在他颈窝。

今天倒是转了性子。

墨渊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他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床角的人。

这具身体瞧着极瘦弱,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此刻却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几分怯意,又藏着点别的什么。

“冷。”

墨渊淡淡开口,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肩膀上。

这石床是用极北玄冰所制,寻常人待上片刻便会冻僵,也就这小家伙,仗着他给的护身玉佩,才能安然睡在上面。

贺怀远咬着唇没说话。

他确实冷,冷得骨头缝都在疼,但他更怕靠近墨渊。

靠近这个毁了他师门、杀了他师尊的仇人。

记忆里,原主总是毫无顾忌地窝在墨渊怀里,用脸颊蹭他的下巴,软乎乎地说:“尊上身上最暖和了。”

贺怀远只觉得一阵恶寒。

墨渊见他不动,眉峰微蹙。

他不喜欢这小家伙的疏远。

抬手想去碰他的脸,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时,被贺怀远猛地偏头躲开了。

“别碰我。”

贺怀远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能感觉到原主残留的情绪在叫嚣着靠近,可理智却在拼命抗拒。

墨渊的手顿在半空,眸色沉了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尤其是眼前这个一向对他言听计从、黏得像块糖似的小家伙。

“翅膀硬了?”

墨渊的声音冷了几分,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石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

贺怀远心脏猛地一缩,生理性的恐惧让他浑身发冷。

他知道墨渊的手段,残忍、暴戾,视人命如草芥。

他这样的反应,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

可他不能退缩。

如果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尊和同门?

贺怀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墨渊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我想自己待着。”

墨渊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贺怀远看不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良久,他收回手,转身重新坐回寒玉榻上,闭上眼,淡淡道:“随你。”

贺怀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蜷缩在床角,看着墨渊闭目养神的侧影,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以仇人之“妻”的身份重生,未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那个看似默许了他的魔尊,又真的会这样轻易放过他吗?

贺怀远裹紧了身上的冰被,望着洞顶悬挂的夜明珠,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落入了怎样一个绝境。

窗外,月凉如水,映照着魔域终年不散的血色云层,无声地预示着,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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