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钝痛像钝锯子反复拉扯神经,他想抬手触摸,却发现西肢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
颠簸感源源不断从身下传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某种运输工具上。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烟草和劣质酒精的臭味。
陈明艰难地转动脖颈,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周围挤着十几个和他一样被捆绑的人。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得像废弃矿洞,只有偶尔闪过的恐惧证明这些还是活人。
车厢两侧堆着散发霉味的麻袋,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汗臭与排泄物混合的气息。
“这是… 哪里?”
他的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
旁边的老头咧嘴笑了,缺了门牙的牙床黑洞洞的:“哪里?
这儿是老天爷都不管的地方。”
老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你细皮嫩肉的,从‘干净区’来的吧?”
“干净区?”
陈明茫然重复。
最后的记忆碎片停留在公司楼下的十字路口,凌晨三点的加班归途,一辆失控的卡车头灯像两颗惨白的太阳撞向自己。
他是个普通程序员,每天对着代码和需求文档,最大的烦恼是甲方的反复修改和房东的涨租通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别白费力气了。”
斜对面一个穿碎花裙的年轻女人有气无力地说,她的裙摆沾满污渍,***的胳膊上布满青紫痕迹,“我们都是被抓来的‘货’,等着被卖掉或者… 吃掉。”
“吃掉?”
陈明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词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惊悚。
老头发出低沉的嗤笑:“小姑娘没骗你。
‘三不管’地带嘛,人肉和猪肉一个价。”
他凑近低声说,“前面就是‘肉联厂’的地盘,专收咱们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卡车突然剧烈颠簸,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车厢外传来粗暴的呵斥声和金属碰撞声,随后沉重的车厢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让习惯黑暗的陈明瞬间眯起眼睛。
三个穿着迷彩服的武装人员站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扫视着车厢里的人。
为首的刀疤脸男人嘴角叼着烟,眼神像屠夫挑选牲口般在众人脸上逡巡:“挑西个壮实的,剩下的送屠宰车间。”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车厢里响起压抑的啜泣和颤抖。
两个武装人员跳上车,粗暴地拖拽着选中的人。
被拽中的男人发出绝望的哭喊,其中一个试图反抗,立刻被枪托狠狠砸在太阳穴上,软瘫在地不再动弹。
陈明蜷缩在角落,心脏狂跳得几乎冲破胸膛。
他看着武装人员的目光逐渐靠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不是英雄,只是个普通人,面对枪口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这个看起来还行。”
刀疤脸指着陈明,“老板最近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带回去单独关押。”
冰冷的枪口抵住后背,陈明被迫站起身。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膝盖,鲜血渗透布料带来刺痛。
他被推搡着走下卡车,刺眼的阳光让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 这是个巨大的中转站,几辆同样的货运卡车停在空地上,远处的铁皮厂房冒着黑烟,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和模糊的惨叫。
“快点!
别磨蹭!”
武装人员用枪托戳着他的后背。
穿过肮脏的空地时,陈明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围墙根下堆着半人高的黑色塑料袋,袋口破裂处露出暗红色的肉块和疑似骨头的东西,几只野狗正在疯狂撕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他被推进一间狭小的铁皮屋,里面己经关着十几个人。
墙角堆放着散发恶臭的稻草,唯一的窗户被铁条封死,透进微弱的光线。
门被锁上的瞬间,绝望感彻底淹没了陈明。
“新来的?”
一个靠墙坐着的青年低声问,他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断了骨头。
陈明麻木地点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
“别抱希望了。”
青年苦笑着说,“这里是地狱,进来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他指了指角落里几个眼神涣散的人,“他们都是等了三天以上的,明天大概就会被送去屠宰车间。”
陈明看着那些人空洞的眼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出租屋里还没看完的电影,想起那些平凡却安稳的日子。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开始观察西周,寻找可能的逃生路线,但这间铁皮屋坚固得像个棺材。
夜幕降临时,铁皮屋的门被打开,武装人员丢进来几个发霉的窝头和一壶浑浊的水。
人们像饿狼般扑上去抢夺,瘦弱的陈明只抢到一小块窝头,硬得像石头,难以下咽。
黑暗中,恐惧和绝望不断侵蚀着理智。
陈明蜷缩在角落,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叹息和啜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
他开始后悔,后悔加班到深夜,后悔走那条偏僻的小路,后悔自己的平凡无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饥饿和疲惫中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回到了熟悉的出租屋,妈妈正端着热汤走来,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所有恐惧。
“醒醒!
该上路了!”
粗暴的吼声将他从美梦中拽回现实。
铁皮屋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武装人员格外多,每个人都荷枪实弹。
他们粗暴地将所有人拽起来,用更粗的铁链锁住手脚,连成一串向远处的厂房走去。
穿过两道铁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厂房内部比想象中更现代化,不锈钢的传送带着冰冷的光泽,墙上挂着锋利的屠宰刀具,闪烁着寒光。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操作台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上沾满暗红色的液体。
“按老规矩处理。”
刀疤脸对为首的白大褂说,“那个单独挑出来的留着,老板明天要亲自‘验货’。”
陈明的心沉到谷底,他看到前面的人被依次推上传送带,穿过一道门后,机器的轰鸣声中夹杂着短暂的惨叫,随后传来骨头被碾碎的沉闷声响。
这不是梦,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他被单独锁在旁边的隔间,看着同伴们一个个消失在那道门后,绝望感像冰冷的毒液蔓延全身。
当最后一个人消失时,他听到白大褂对刀疤脸说:“今天的‘货’质量不错,尤其是那个细皮嫩肉的,老板肯定喜欢。”
隔间的门被打开,刀疤脸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电击棍:“老板要活的,但没说不能带伤。”
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给你松松筋骨,省得明天不新鲜。”
剧痛传来,陈明的意识在电击下剧烈抽搐。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刀疤脸狰狞的笑容,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感受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冰冷而麻木。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瞬间,陈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 如果有来生,他要让这些人、这个世界,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在彻底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点微弱却疯狂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