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一个被类风湿关节炎和失眠啃噬了五年退休时光的老警探——站在育婴室门口,指关节抵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这房间干净得像个标本盒。
纯白蕾丝婴儿床,原木尿布台,墙上卡通绵羊咧着嘴傻笑,唯独没有婴儿存在过的痕迹。
“陈先生把自己锁在这里三天。”
林薇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她裹在黑色羊绒套装里,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松松垮垮,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丝佩戴痕迹。
“最后…用这个。”
她纤长的食指指向尿布台。
李垣的目光钉在台面中央的物件上:一个磨砂银的奶粉罐。
英国牌子,贵得离谱那种。
他戴上手套,金属罐体入手冰凉,却在指尖残留一丝诡异的余温。
罐底没有奶粉结块,干净得像被舔过。
他眯起眼,成分标签上一行小字突然刺入眼帘:特殊添加:A=砷化合物(0.001%)T=硫代硫酸钠(0.002%)砷化合物?
砒霜?
硫代硫酸钠…那是老派解毒剂。
李垣的指腹无意识地在“A”和“T”的字母上摩挲了一下。
字母边缘微微凸起,像皮下埋着微型电路。
“陈寰有孩子?”
他问,视线扫过林薇毫无波澜的脸。
“没有。”
她回答得太快,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他喜欢…未雨绸缪。”
她转身倒茶,左手缩进衣袖,戒指在阴影里一闪。
李垣拧开罐盖。
空的。
但内壁覆盖着一层极细腻的银色粉末,像碾碎的星辰。
他用证物袋收集时,指尖沾上一点,皮肤下立刻窜过一丝微弱电流,太阳穴的钝痛奇异地减轻了半秒。
“李警官?”
林薇递来骨瓷茶杯。
就在李垣伸手欲接的刹那,空气凝滞了。
林薇递杯的姿势、窗外晃动的树影、甚至漂浮的尘埃——全部冻结。
只有那奶粉罐内壁的银粉,无声地沸腾起来,汇聚、拉伸,在罐口上方凝成一行悬浮的、熔银般的文字:悖论游戏加载中... 身份:实验体7号文字下方,一个半透明的沙漏图标疯狂旋转,血红色的数字在虚空中炸开:71:59:58。
倒计时!
“当啷!”
李垣猛地缩手,骨瓷杯砸碎在地毯上。
温热的茶水溅上他的裤脚。
“您没事吧?”
林薇的声音重新流动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蹲下身收拾碎片,动作优雅。
刚才那恐怖的异象仿佛只是李垣视网膜上残留的幻觉。
但指尖残留的麻痹感和脑中轰鸣的倒计时声无比真实。
他强压心悸,目光扫视房间,最终钉在婴儿床正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罗盘悬浮在离天花板半尺的虚空,纹丝不动。
灰尘在它周围形成一个诡异的、绝对干净的球状空白区。
“那是什么?”
李垣声音发紧。
林薇抬头,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困惑:“不知道…陈寰的收藏品?
它一首浮在那里,谁也拿不下来。”
她看着李垣,“您脸色很差。
陈寰的案子…太离奇了,对吗?”
李垣没回答。
他的视网膜边缘,那血红的倒计时正无情地跳动:71:58:33。
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诡异的罗盘和空奶粉罐,罐内银粉己恢复死寂。
“现场勘查结束,林女士。
后续有需要会再联系。”
他几乎是逃出那间育婴室的。
走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也无法驱散骨髓深处泛起的寒意。
那个代号——实验体7号——像冰冷的钢针扎进脑海。
回到破旧的公寓,李垣把自己摔进嘎吱作响的沙发,灌下两片止痛药。
窗外霓虹闪烁,倒计时的红光却顽固地烙在他视野的右上角:71:45:12。
他烦躁地闭上眼,指尖却鬼使神差地在覆着薄汗的茶几玻璃上划动。
一个“A”。
一个“T”。
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两道短暂发亮的灼痕,空气中弥漫开极淡的铁锈味。
指令确认:A-T冰冷的机械音首接在他颅骨内震响。
新手副本‘育婴室’强制开启。
倒计时重置:00:59:59眼前的公寓景象瞬间被撕裂!
沙发、茶几、窗外的霓虹——像素般崩解。
冰冷、甜腻的奶腥味汹涌灌入鼻腔。
他正站在陈寰家那间纯白的育婴室中央。
面前的尿布台上,那个磨砂银的奶粉罐安静矗立。
罐身上,血红色的倒计时正疯狂归零:00:59:01… 00:59:00… 00:58:59…李垣猛地低头,右手背上,一个由熔银线条构成的沙漏图标正从皮肤下缓缓浮现,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铁锈味浓得让他作呕。
游戏,开始了。
而唯一的线索,是罐底那行致命的成分表:A=砷化合物。
T=硫代硫酸钠。
倒计时的滴答声,是他生命流逝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