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分那天，我的人生被一个鲜红的数字“1”彻底引爆。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妈捂着胸口，双眼一翻就倒了下去，我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举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剧烈颤抖。亲戚们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个接一个地涌入，每一个字都像是对我们家的公开处刑。而在这一片混乱的中心，我那个一向以完美示人的妹妹林薇，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惊恐。她慌了，比爸妈还要慌。我知道，她不是在为我的前途担忧，她是在为她自己的未来，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她隐约猜到了，我这匪夷所思的1分，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只为我一人拉开大幕的序章。
“小安，快，再刷新一下！是不是系统出错了？”
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电脑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分，孤零零地躺在总分栏里，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语文：1。
数学：0。
英语：0。
理综：0。
总分：1。
多么干净利落的数字，充满了行为艺术般的美感。
我妈已经被掐人中掐醒了，正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呢喃着：“完了……全完了……我林家的脸，全丢光了……”
我平静地抽回胳膊，关掉了查分页面，淡淡地说：“没出错，就是这个分。”
“你！”我爸一口气没上来，扬起的巴掌终究没舍得落下，只是狠狠地拍在了身旁的红木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林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你高考前一天生了重病，用脚涂卡也不至于只考1分！你给我说实话！”
我还没开口，一直沉默的妹妹林薇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比我小两岁，今年高二，是我们家乃至整个家族的另一个骄傲。如果说我是那种不费吹灰之力的天才，那她就是勤奋刻苦的典范。永远的年级前三，永远的优雅得体，是我们父母口中“最省心的女儿”。
此刻，她那张总是挂着标准微笑的脸庞，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扭曲。她几步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你毁了你自己！你把我们全家都毁了！”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甚至超出了一个妹妹对哥哥“自甘堕落”的痛心疾首。那是一种计划被全盘打乱的、发自内心的恐慌。
我拨开她的手，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我毁了我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跟你抢爸妈的关注，再也没有一个‘天才哥哥’的阴影笼罩着你了。”
“我没有！”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轻描淡写地坐回沙发上，无视了我爸妈杀人般的目光，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是不想考了，不行吗？”
这句轻飘飘的话，彻底点燃了我爸的怒火。
“混账东西！”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朝我砸过来，却被我妈死死抱住。
“别动手！老林！你打死他有什么用啊！”我妈哭嚎着，“造孽啊！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声、骂声、手机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而我，作为闹剧的主角，只是安静地喝着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林薇身上。
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飞快地给谁发信息。看到我看她，她猛地将手机藏到身后，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心虚和不安。
看，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她和我，都在等待着同一件事。只不过，我们各自期待的，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的高考，从来就不是为了清华北大，更不是为了满足父母的虚荣心。我从高二那年收到第一封神秘邮件开始，就在为另一场更重要、也更残酷的“考试”做准备。
那场考试的入场券，就是一份分数低到离谱，最好是独一无二的高考成绩单。
“1分”，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敲门砖。
而这件事，我只对一个人透露过一丝半点。那就是我的好妹妹，林薇。
一年前的某个深夜，我正在书房研究那封邮件里附带的、堪比天书的加密文件，林薇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看到了我电脑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任何已知学科的复杂符号和模型。
我当时迅速关掉了页面，但她眼中的惊疑和探究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从那天起，她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一方面，她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学习，仿佛在追赶什么；另一方面，她总有意无意地打探我的学习情况，甚至旁敲侧击地问我，有没有想过“不走寻常路”。
我那时便明白了，她或许通过她自己的渠道，也接触到了那个“世界”的边缘。我们就像站在两条不同岔路口的选手，都想挤上那座通往未知的独木桥。
而现在，我用“1分”的成绩，主动从我们共同的赛道上退出了。
在她看来，我这是自毁长城，是愚蠢透顶的行为。
所以她慌了。
她怕我不是退出，而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抄了近道。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客厅里的嘈杂。
我爸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谁啊！滚！”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地按着门铃。
我妈擦了擦眼泪，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也是我爸妈最爱攀比的对象——张阿姨和她的儿子，我的“宿敌”李浩。
李浩和我从小一个班，成绩一直被我压一头。今年高考，他是我唯一的竞争对手。
张阿姨一进门，就拉着我妈的手，满脸“关切”地问：“哎呀，嫂子，你们家小安成绩查了吗？我们家李浩刚查完，718分！省状元是没指望了，上个清华应该稳了。你们家小安肯定更高吧？他可是我们这一届的神话啊！”
炫耀的意味，毫不掩饰。
我妈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则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们。
李浩跟在他妈身后，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推了推眼镜，故作谦虚地说：“林安，你肯定比我高多了，我就是运气好，最后一道大题蒙对了。”
我站起身，迎上他们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我指了指还没关闭的电脑屏幕，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总分，1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