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生绝脉
院落比记忆中更加残破。
夯实的泥土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杂草丛生，一间低矮的主屋窗户纸泛黄破损，只有一点微弱昏黄的烛光从缝隙中透出，在这凄冷的夜里，显得渺小又顽强。
几乎是门响的瞬间，一个佝偻的身影便从屋里踉跄着冲快步跑出来。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带着皱纹的老妇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
看到宁姝水鬼般的模样，她浑浊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心痛淹没。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嘶哑的“啊……啊……”声，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宁姝冰冷的脸颊和湿透的头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哑婆婆。
记忆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依赖和酸楚，是属于原主的情感。
这是母亲留下的忠仆，又聋又哑，却是这冰冷深渊里唯一真心待她、给她温暖的人。
自从原身父母去世，大房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这么一个老婆婆陪在她身边了。
宁姝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反手握住老人颤抖冰冷的手，放柔了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声音：“婆婆，别怕，我没事。”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哑婆婆泣不成声，拼命地比划着，拉着她冰冷的手急急往屋里带。
院里残破，屋里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
凹凸不平的泥地，墙壁上渗着湿痕，一张歪腿的木桌，一张坚硬的木板床铺着单薄破旧的被褥，除此之外，几乎别无他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
哑婆婆手忙脚乱地找来一块虽然旧却干净的布巾，用力替她擦拭头发和脸上的水渍，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同样是粗布材质、但明显干燥的旧衣裙，焦急地比划着让她换上。
宁姝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
她走到屏风后——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屏风，只是一块打着补丁的旧布帘——换下湿透的冰冷衣物。
指尖触摸到这具新身体的皮肤，冰凉，细腻，却异常瘦弱，肋骨清晰可辨，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被苛待，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宁姝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身世尊贵的小姐，却被虐待成这样。
换好衣服，哑婆婆又端来一碗冒着极其微弱热气的温水，眼巴巴地递给她，脸上满是担忧。
她们的炭火不多，是哑婆婆从厨房又捡又求得来的，平时都是喝冷水。
为了这碗温水，哑婆婆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来保持温度。
宁姝默默地接过碗，感受着只是略高于体温的水温，在这冰冷的屋子里，这点暖意微不足道，却仿佛能一路暖进心里。
她小口喝着水，目光温和了些许。
哑婆婆看着宁姝喝完水，又急切地比划着，指向角落里一个小泥炉，意思是去给她热点吃的——那通常只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薄米粥。
宁姝摇了摇头，拉住了老人的手。
“婆婆，我不饿，别忙了。
天晚了，你先去歇着。”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哑婆婆愣愣地看着她，总觉得小姐回来后，有哪里不一样了。
眼神不再是怯懦和闪躲，而是像……像结了冰的湖面，又深又冷，让人看不透，却莫名地让人不敢违逆。
老人迟疑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她那更加简陋的小隔间。
屋内只剩下宁姝一人。
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光轻轻晃动。
她走到屋子中央，按照原主记忆中最基础的方式，盘膝坐下，尝试摒除杂念，凝神静气，去感应空气中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
死寂。
一片彻底的、令人绝望的死寂。
她的身体内部像是一块万年玄冰，又像是一片被彻底遗弃的荒芜沙漠，感受不到任何能量的流动，与外界之间隔着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天生绝脉……果然名不虚传。
这条路，从根源上被彻底堵死了。
一丝凝重攀上她的眉梢。
在这个一切以灵力修为说话的世界，无法修炼，就意味着永远被钉死在底层，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今日是推下池塘，明日或许就是一碗毒药，一次“意外”的失足。
难道刚获得新生，就要在这泥潭里挣扎至死？
不。
绝无可能！
宁姝缓缓睁开眼，眸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燃起两点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寒星。
她站起身，走到那扇破旧的窗前，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向外面被高墙分割的、墨蓝色的夜空。
双月悬空，清辉冷冽。
不能吸收灵力又如何？
她宁姝能从那尸山血海、人心鬼蜮的国际暗网中杀出血路，登上顶尖杀手之位，靠的从来就不仅仅是正面搏杀！
这具身体是瘦弱，是废材，但基本的行动能力还在。
只要加以锻炼，恢复她前世三五成的身手，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若想更进一步，必然要找到能修炼的方法。
宁娇……二房……那些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族人……今日之事不是偶然，若是二房再来挑衅，她必须有震慑他们的能力。
宁姝的视线落在床底的一个旧木箱上，那是原身父亲母亲给她留下的遗物，自从大房败落，留给原身的也只有这点东西了。
她将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拖到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翻检。
里面除了几件粗糙的旧衣，便是几本纸张泛黄、边缘卷起的古籍，并非修炼功法，而是《百草图录》、《大陆地理志》、《星源矿脉杂谈》之类的杂书。
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破旧不堪，才没有被那些被主的奴才搜刮了去。
虽然夜己深，但宁姝毫无睡意，她拿起一本《大陆地理志》仔细阅读起来。
眼下她势单力薄，能更好的了解这个大陆的信息对她很有帮助，说不定能找到帮她修炼的线索。
思及此，宁姝阅读的速度也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