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单向玻璃映出他年轻的脸——没有化疗后干瘪的皮肤，没有因长期熬夜布满血丝的眼白，警服肩章上甚至还没缀上正式的星花，只有警校毕业时特意熨烫平整的藏蓝色布料，泛着崭新的光泽。
桌上电子钟的荧光数字刺得他太阳穴发疼：2018年9月12日。
这是他到青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到的前一天。
七年后，他就是在这间审讯室里，对着“11·03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吞了半瓶安眠药——彼时张顺的冤魂在卷宗里盯着他，被真凶灭口的证人遗书压在桌角，而他自己的胃癌诊断书，就藏在最厚的那叠笔录下面。
“小林？
发什么愣呢？
支队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林砚猛地回头，周明远倚着门框，手里攥着个搪瓷缸，缸沿还沾着圈茶渍。
七年前，这位老刑警是唯一提醒他“张顺案证据链有瑕疵”的人，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新人要尽快破大案”的执念，把这句劝告当成了老刑警的保守。
首到三年后，周明远在抓捕行动中为护人质被捅穿腹腔，退休后不到半年就因并发症去世，林砚才在他的遗物里翻出那张写着“张顺案现场DNA与真凶数据库匹配度92%”的检测初稿——原来当年技术科的“讲解误差”说辞，根本是有人故意篡改了数据。
“周哥，”林砚的声音发紧，他盯着老周还完好的腹部，喉结滚了滚，“我这就去。”
支队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谈话声。
林砚刚要敲门，“10·28入室抢劫案”这几个字就飘进耳朵里。
他脚步一顿，指尖瞬间冰凉——这是他职业生涯办砸的第一个案子。
七年前，他们根据窗台上的指纹锁定了有盗窃前科的李伟，人赃并获后三天就结了案。
可两年后，另一个抢劫团伙落网时供认，“10·28案”是他们干的，李伟只是恰好路过案发地，被他们故意留下指纹嫁祸。
等真相大白时，李伟己经在监狱里待了二十三个月，出来后妻子带着孩子改嫁，他自己醉酒骑摩托撞在桥墩上，连尸身都是交警从河里捞上来的。
“小林来了？
进来。”
支队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砚推开门，看到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心脏又是一缩——这是后来因***被***的副支队长赵建军，当年“10·28案”和“11·03案”，他都是专案组负责人。
明天正式报到，今天先带你熟悉下环境。”
赵建军把一叠案卷推过来，封皮上“10·28入室抢劫案”的字迹格外扎眼，“这个案子你跟老周一起办，争取这周结了，给你这新人的履历添个好开头。”
林砚捏着案卷的手指泛白，他想起七年前自己是怎么激动地接过案卷，怎么连夜核对李伟的指纹，怎么在赵建军的催促下写了结案报告。
现在再看这叠纸，每一页都像是浸着李伟的血。
“支队长，我想先去现场看看。”
林砚抬起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稳，“刚毕业，想多学学现场勘查。”
赵建军愣了下，随即笑了：“年轻人有冲劲，好。
让老周带你去，注意保护现场，别破坏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