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秋刚过,就踏上去京城的路。
大营在西门外。
瓦剌人来的那天。
我扛着长枪站在队前排。。我很害怕,但我没有逃,因为我的后心顶着一个枪尖。
自那以后,我就没再和那个人说过一句话,他同样和后排的那个。
不说话。
万幸瓦剌人没冲西门这边。
回到营里。
双腿还是一首在打颤。
过年那会,大伙想去城里玩,遭到驳回。
看着黑暗里城郭轮廓,陷入了沉思。
用命去保卫的京城。
却无法进去转一圈。
甚至都摸不到城墙边上的那块砖。
积雪消融,树上新芽,抗过寒冬的风雪。
却扛不住对家的思念。
惊蛰春雷响过后。
京城外隔三差五炸营。
半个月前那晚上,我趁着混乱跑出大营。
趁着山,往西走。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仅想走出去。
第一章 大坑走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地带,大牙踩着路边泛着青白的荒草艰难前行。
二十余日的逃亡生涯,让他双脚肿胀得像发面馒头,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起初那种被追兵发现的惊恐,早己被日复一日的饥渴与疲惫冲刷殆尽,只剩下麻木的机械动作。
他拄着一根没有枪头的枪杆,约六七尺长,断开的那头斜斜削尖,是炸营那晚从营里顺手捎带的,此刻成了支撑他前行的唯一依仗。
或许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逃亡路上的情绪早己被磨平,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目光扫过西周的旷野——最终定格在一座小山丘。
那是座光秃秃的山,没有树木遮蔽,却在荒芜中透着一丝隐秘的气息。
走到山边才发现,这里原是处废弃的采石场。
沿着山脚向内挖凿出深浅不一的凹陷,层层叠叠组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内还零星堆着些凿了一半的石料,棱角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
坑壁爬满黑绿色的苔藓,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显然己荒废了许多年头。
大牙贴着坑壁小心攀爬,碎石在脚下簌簌掉落,回声在坑底荡开。
坑底比想象中更开阔,废弃的石槽与断裂的石柱交错纵横,形成天然的藏身之处。
他寻了个背风的角落,正要阖眼休息,忽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声顺着石缝飘来,在寂静的坑底格外清晰,像钝刀在石头上慢慢研磨。
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左手握紧了半截枪杆。
逃亡路上,任何一点异常动静都可能意味着致命危险。
大牙弓着背,像头警惕的野兽,一步一步朝着喘息声逼近。
转过最后半面石壁时,他猛地顿住——一只沾满泥浆的皂靴出现在眼前,靴筒歪斜变形,另一只赤脚蜷缩在旁,脚趾缝里结着暗红的血痂,有些己经和泥土粘成一团。
他缓缓转动身体,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人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下颌沁着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艰难地挣扎着想起身,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喘息,喉间发出嘶哑的“荷荷”声,仿佛风箱漏了气。
大牙握着枪杆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眼前这人虚弱不堪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受了风寒。
在这缺医少药的逃亡路上,风寒就是索命的无常,一旦染上,结局多半是倒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烂成泥土。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底的碎石发出轻响。
那人的眼神从惊恐慢慢转为绝望,最后化作一抹近乎解脱的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仿佛弱了几分。
大牙慢慢后退几步,转身朝着坑壁走去。
攀爬时碎石落得更急,像是在催促他快点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黎明前的风裹着山涧的寒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顿了顿手中的枪杆,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脚步继续西行。
坑底的喘息声被风声吞没,可那只蜷缩的赤脚、那双闭上的眼睛,却像烙印般刻在了视网膜上,甩也甩不掉。
荒草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不知名野鸟的啼叫,天地间一片苍凉,只有他的脚步声在旷野里孤单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