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空裂隙中的浮影
熵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时而失重般坠落,时而又被狂暴的气流狠狠抛起。
耳边是无数细碎的轰鸣,像是千万根魔法弦在同时崩断,又像是遥远星空中传来的、被拉长了无数倍的叹息。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如同焊死的铅块,只能任由零碎的光影在意识边缘明明灭灭。
那是父母最后的模样。
母亲银灰色的长发在魔法光幕中飘动,泪水像碎掉的月光;父亲深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光门的星云,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一句他没能听清的话。
这些画面刚要清晰,就被一股更汹涌的混沌冲散,只剩下胸口隐隐的钝痛,像是那枚月光石吊坠在发烫,又像是灵魂深处的封印在轻轻震颤。
“这是……哪里?”
模糊的念头刚升起,周遭的触感忽然变了。
原本包裹着他的温暖水晶棺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滑腻的“壁”——像是某种能量构成的通道内壁,不断有细碎的光粒从指尖擦过,留下转瞬即逝的灼热。
他终于勉强掀开一条眼缝。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延伸的灰黑色裂隙。
裂隙两侧的“壁”上流淌着扭曲的光影,像是被揉皱的星图,无数破碎的星骸碎片悬浮在虚空里,有的还在燃烧着幽蓝色的余烬,有的则早己冷却成死寂的黑石。
刚才的轰鸣声更近了,那是碎片碰撞的脆响,是能量流撕裂空间的锐鸣,是旧世界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哀鸣。
轰隆隆——前方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红光。
熵下意识地闭上眼,却依然能感觉到那股毁灭的热浪。
再次睁眼时,他看见一颗足有山峦大小的星球残骸正在崩解,赤红色的岩浆像淌血般从裂开的地壳中涌出,带着无数燃烧的岩石碎块向他所在的裂隙砸来。
他想躲,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些碎块在靠近裂隙的瞬间,忽然被一道无形的力场碾碎,化为更细小的光尘,融入通道两侧的灰影里。
熵这才恍惚想起,父母在封印时说过,那道封印阵不仅能隐藏他的气息,更能在时空乱流中为他撑起一道微弱的屏障。
可这屏障似乎也在摇摇欲坠。
他能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能量层在不断震颤,每一次有大的星骸碎片擦过,那层能量就会泛起一圈涟漪,然后黯淡一分。
胸口的月光石吊坠此刻烫得厉害,柔和的白光透过封印隐隐透出,像是在拼命抵挡着什么。
视线越过那颗崩解的星球残骸,更遥远的地方,有更惊人的景象在上演。
一颗散发着青绿色光晕的星球正在坍缩。
它原本饱满的轮廓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表面的大陆板块层层褶皱、断裂,绿色的森林在瞬间化为焦土,蓝色的海洋蒸腾起漫天白雾,最后整个星球缩成一团刺眼的光球,猛地炸开——不是毁灭的破碎,而是在炸开的光芒中,无数细碎的光点重新凝聚,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拼凑出一颗更小、却更鲜活的青绿色星球。
毁灭与新生,竟在这裂隙中同时上演。
熵看得呆住了。
他像是在看一场跨越了亿万年的默剧,一颗接一颗的星球在他眼前崩碎、燃烧、坍缩,然后又在光芒中重组、舒展、焕发出新的生机。
有的星球重生后与原来一模一样,有的却彻底变了模样,甚至连运行的轨迹都改了方向。
“轮回……”一个模糊的词语从意识深处浮起。
是父亲说过的话,世界会在毁灭中轮回,而他,是穿过这轮回的“变数”。
可这轮回的过程,竟如此残酷又如此壮丽,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那些星球上是否也有像他父母一样的人?
是否也有在毁灭前拼命守护着什么的灵魂?
就在他被这无尽的毁灭与重生晃得头晕目眩时,前方的裂隙忽然开阔起来。
那是一颗比之前所有星球都要庞大的星球,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像是一层薄壳,将星球与外面的混沌隔绝开来。
屏障上流转着古老的符文,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大陆的轮廓、海洋的波光,甚至还有微弱的生命气息在跳动。
这是……下一个纪元的世界?
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能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能量层在朝着那颗星球靠近,胸口的月光石吊坠也渐渐变得温暖,不再灼烧。
或许,他快要到了,快要抵达父母为他选择的新生之地了。
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被星球屏障外的一道影子攫住了。
那是一团浓郁的黑雾,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活物般趴在金色的屏障上。
它比周围的混沌更黑,更沉,边缘处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飘散,又迅速凝聚。
熵看不清黑雾里有什么,却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像是蛰伏了无数纪元的贪婪野兽,正用无形的眼睛盯着屏障内的世界,也盯着……正在靠近的他。
黑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趴在屏障上的部分微微蠕动了一下,一道更浓的黑气从雾团中探出来,像是一条细长的触手,缓缓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延伸。
那瞬间,熵感觉灵魂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胸口的月光石吊坠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包裹着他的能量层剧烈震颤,几乎要溃散开来。
耳边的轰鸣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眼前的光影开始扭曲、旋转,那颗庞大的星球、金色的屏障、还有那团诡异的黑雾,都在迅速模糊。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像是被强行拽入更深的黑暗,最后的念头停留在黑雾那无声的注视上—— 它是谁?
它在等什么?
下一秒,所有的光影、声音、触感都彻底消失了。
熵的意识再次沉入无边的混沌,这一次,连细碎的念头都没了踪迹,只剩下彻底的昏沉。
而那团黑雾的触手,在即将触碰到能量层的前一刻,缓缓缩了回去,重新趴在金色的屏障上,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继续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