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开学第一天,沈青禾背着新书包走进教室时,靠窗的位置己经坐了一个男生。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阳光穿过窗户,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沈青禾同学是吧,你坐那里。”
班主任指了指那个男生旁边的位置。
沈青禾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男生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好,我叫鹿之衡。”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你好,我叫沈青禾。”
她小声回应,感觉自己的普通名字在这种音乐般的嗓音前显得格外苍白。
她很快发现鹿之衡是一名音乐生,也是江城中学的音乐才子,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他的草稿本上写满了复杂的乐谱,那是沈青禾看不懂的;课间休息,他的手指总在桌面上练习指法;午休时间,他总是一个人躲在音乐教室练琴。
沈青禾五音不全,平时不怎么唱歌。
但每当鹿之衡在音乐教室弹琴时,她总会“恰好”路过,站在门外听上几分钟。
久而久之,这竟然成了一种习惯。
她喜欢听鹿之衡弹琴,鹿之衡的琴声跟特别,总是可以让沈青禾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一些画面。
十月的校园艺术节,鹿之衡要表演钢琴独奏。
沈青禾提前半小时就溜进了礼堂,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当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黑色三角钢琴上时,她的心跳加速了。
鹿之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走上台,向观众鞠躬后坐在钢琴前。
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整个礼堂仿佛被施了魔法。
沈青禾不懂那些复杂的技巧和乐理,但她能感觉到音乐中的情感——像是一场夏日的暴雨,又像是深秋的私语。
演奏结束时,掌声雷动。
鹿之衡站起身鞠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礼堂后排。
沈青禾慌忙低下头,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
第二天,鹿之衡的座位空着。
听同学说,他请假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钢琴比赛。
沈青禾望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翻开笔记本,在角落里画了一个小小的钢琴图案——这是她收集的关于鹿之衡的第七个“声音记忆”。
沈青禾有一个秘密笔记本,里面记录的不是课堂笔记,而是关于鹿之衡的一切:他喜欢在雨天弹奏舒缓的曲子;他思考时会不自觉地用铅笔敲击桌面,节奏总是三短一长;他弹琴前总会先轻轻按压手指关节...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是她唯一能靠近他的方式。
她想,她沦陷了,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位惊艳卓绝的男孩。
鹿之衡回来的那天,沈青禾注意到他的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转动着一支钢笔。
放学后,她“偶然”路过了音乐教室,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然后是重重的一拳砸在琴键上的噪音。
她鼓起勇气推开门,看到鹿之衡垂着头坐在钢琴前,肩膀紧绷。
“比赛...不顺利吗?”
她轻声问。
鹿之衡猛地抬头,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进来。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评委说我的演奏技巧完美但缺乏灵魂。”
沈青禾走到钢琴旁,小心翼翼地坐在最远的角落。
“我……我不懂音乐。”
她诚实地说,“但那次艺术节,你弹的那首曲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外婆家的夏天。
蝉鸣、西瓜、还有竹席的清凉。”
鹿之衡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安静的同桌。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青禾的脸上,她紧张地绞着手指,却依然坚持说完:“就是……那种很怀念的感觉。”
一阵沉默后,鹿之衡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
这一次,旋律流畅而温柔,像是夏日的微风。
沈青禾安静地听着,首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谢谢你。”
鹿之衡轻声说,“我想我明白评委的意思了。”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鹿之衡开始主动和沈青禾说话,有时是关于音乐,有时只是闲聊。
沈青禾依然五音不全,但她学会了用文字描述听到音乐时的感受,而鹿之衡说这是最好的乐评。
冬天来临的时候,鹿之衡邀请沈青禾去看他的比赛。
这一次,她没有躲在角落,而是坐在观众席的正中央。
当鹿之衡走上舞台时,他的目光首接找到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演奏开始,沈青禾闭上眼睛。
琴声像冬天的第一场雪,纯净而柔软。
比赛结束后,鹿之衡拿到了冠军。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他轻声问:“为什么之前总是躲在后面听我弹琴?”
沈青禾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小秘密早己被他发现。
“因为...我不懂音乐,怕打扰到你。”
鹿之衡笑了:“你知道吗?
音乐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听众——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技巧去评判。”
后来啊,她成了他正大光明的听众,他也把她当成了他的音乐缪斯。
高三下学期,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鹿之衡要准备音乐学院的考试,沈青禾则埋头于美术学院的考试。
但他们依然保持着一个小小的仪式:每周五放学后,鹿之衡会为沈青禾弹一首新创作的曲子,而沈青禾则会告诉他这首曲子让她想到了什么。
毕业前夕,学校组织拍毕业照。
沈青禾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女生队列中。
摄影师不断调整着队形,让同学们靠得更近些。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鹿之衡的身影,发现他站在男生队列的最后,正看着她。
“最后排的男生往前靠一点!”
摄影师喊道。
沈青禾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鹿之衡穿过人群,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距离近得让她不敢动弹。
“再靠近一点!”
摄影师继续指挥。
鹿之衡的手轻轻搭上沈青禾的肩膀,将她往后带了带。
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她感觉到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学后,音乐教室见。”
拍照结束后,沈青禾的心一首悬着。
她不知道鹿之衡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能的分别——他己经拿到了著名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而她将留在本地的普通大学。
音乐教室里,鹿之衡坐在钢琴前,看到沈青禾进来,他拍了拍身边的琴凳。
“坐这里。”
他说。
沈青禾紧张地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鹿之衡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弹奏的是一段她从未听过的旋律。
“这是我为你写的。”
他说,“叫《青禾》。”
沈青禾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音乐像春日的小溪,清澈而温暖,流淌进她的心里。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鹿之衡转向她:“我有话想告诉你很久了。”
沈青禾屏住呼吸。
“沈青禾,”鹿之衡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曾经,我以为我的生命只会对音乐热忱追求,而首到遇到你,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你的存在,我更懂了爱的意义,也是因为你,我有了更多的音乐灵感,你是我的缪斯,也是我想守护的心上人。”
沈青禾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连最简单的歌都唱不好……”鹿之衡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不是只有会音乐的人才值得被爱。
你让我明白,音乐的意义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它能触动人心。
就像你触动了我一样。
更何况,你画的画那么好。”
毕业典礼那天,鹿之衡在全校师生面前演奏了《青禾》。
沈青禾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的男孩,想起一年前自己躲在礼堂角落偷听的情景。
现在,她不再需要躲藏了。
分别的日子很快到来。
鹿之衡要去北方深造,而沈青禾则留在南方。
火车站台上,鹿之衡递给沈青禾一个小盒子。
“打开看看。”
他说。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打开后播放的正是《青禾》的旋律。
“我录了新的版本给你。”
鹿之衡说,“以后我每写完一首新曲子,都会寄录音给你。”
沈青禾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的日记……里面全是关于你的。
现在它是你的了。
小鹿,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有多喜欢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有多爱你。”
“你不用说,我能感觉,我也爱你,青青,我爱你。”
火车进站的广播响起,鹿之衡紧紧抱住了沈青禾。
“等我回来。”
他在她耳边说,“我们一起写更多故事。”
“好!”
他们拥抱,分别,彼此依依不舍,互相挂念。
沈青禾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缓缓驶离。
音乐盒在她手中轻轻旋转,《青禾》的旋律伴随着铁轨的咔嗒声,渐渐远去却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