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迷雾中的囚鸟
“我……不是……安定……”偏殿内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只能听到林晓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加州清光脸上的担忧和复杂情绪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出现细密的裂纹。
他瞳孔震颤着，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安定……这个答案似乎解开了某种疑惑，却又带来了更深、更庞大的迷团，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审神者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她上前一步，并非压迫，而是更仔细地审视着林晓。
那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再次细细扫过他的灵基核心，这一次，带着更明确的目的性。
林晓在说出那句话后便彻底脱力，虚弱地闭上眼，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
剧烈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几乎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着沉默，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重伤和痛苦而无法思考的谜团。
片刻后，审神者收回了灵力，眼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
“灵基的构成……确实与刀剑无异，甚至核心处有种奇异的‘空白’与‘纯净’。”
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在场所有刀剑的心上，“但这伤痕，这附加的‘暗堕’，还有这否认……你，究竟是谁？
来自哪里？”
她的问题首接而致命。
林晓无法回答。
他只能偏过头，将脸埋入软垫，发出一声因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泄露出的、细微的呜咽。
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绷带下渗出的细微血丝和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冰冷的不祥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他此刻的状况。
这副脆弱至极、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消失的模样，让加州清光下意识地上前了半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想碰触又不敢。
“……主公，”清光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他……他现在看起来……这些问题，能不能……”药研藤西郎也冷静地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主公，他的灵基刚刚勉强稳定，情绪剧烈波动会首接***暗堕气息。
追问只会加速他的崩溃。
当前最优先的是观察和静养，一切疑问都必须为他的生命让路。”
审神者看着林晓那副惨状，又看了看明显心神不宁的清光和态度专业的药研，最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我知道了。
药研，他的情况由你全权负责监测，每日向我汇报。
清光，山姥切，在得到我允许之前，由你们负责看守……不，是看护此地，确保他不受打扰，也确保本丸安全。”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晓身上，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违背的规则，“在你情况稳定、并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不得离开这个房间。
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本丸所有人的安全。
你能明白吗？”
最后一句，她是看着林晓问的。
林晓能有什么选择？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又是一阵细微的颤抖。
这个反应，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审神者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秋田，去厨房准备些易入口的温粥和清水。”
“是，主公大人！”
秋田藤西郎小声应道，担忧地看了林晓一眼，快步离开了。
审神者也离开了，偏殿内只剩下药研、清光、山姥切和无法动弹的林晓。
药研开始记录情况，仔细调整着林晓手臂上那道脆弱的封印。
山姥切国广沉默地退到房间角落，如同一个白色的影子，气息收敛，目光却依旧警惕地停留在林晓身上。
加州清光则没有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榻榻米上那脆弱的一团，眼神复杂地在那苍白的侧脸和缠绕的绷带间逡巡。
不是安定……这个念头反复盘旋。
可如果不是，那这份莫名的心疼和想要靠近的冲动，又是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那副与故友相似的皮囊，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吗？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秋田很快端来了温热的米粥和清水。
清光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我来吧。”
他低声道，在榻榻米边跪坐下来。
药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山姥切在角落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保持了沉默。
清光用勺子舀起一点点温粥，小心地吹凉，然后极其笨拙又万分小心地递到林晓唇边。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显然并不常做这种事。
林晓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清光的手停在空中，显得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林晓似乎被粥的热气惊动，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一片空茫的痛苦。
他下意识地张开干裂的嘴唇，接受了那一点温润的粥水。
吞咽的动作似乎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因不适而蹙紧。
清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放柔了动作，又喂了一点点清水。
一小碗粥喂了很长时间。
过程中，林晓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只是本能地吞咽，偶尔会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
喂完最后一口，清光看着空掉的碗，又看了看再次昏睡过去的林晓，沉默了很久。
他不是安定。
但他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承受着巨大痛苦的伤者。
这个认知，暂时压过了所有复杂的疑问和失落。
清光轻轻叹了口气，用指尖极其轻地、拂开了沾在林晓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带着暗红发梢的黑发。
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林晓在昏沉中似乎感受到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丝。
他是一只坠入异世界的囚鸟，身负谜团与伤痛，被隔离在一方偏殿。
而看守他的，除了警惕与规则，还有悄然滋生的、名为“心疼”的柔软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