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萍踩着这满地光斑往邮政报亭走时,绿漆铁门上的风铃总抢先一步响——刘欣雨己经煮好了第三壶咖啡,粗陶杯沿凝着的水珠,像从湖面上捞起的星子。
“还是老样子?”
刘欣雨转身时,蓝布围裙蹭过身后的报纸架,《九江日报》的边角轻轻颤动。
李丽萍点点头,指尖划过玻璃柜里的方糖罐,罐身贴着去年春天的樱花照片,是她俩蹲在湖边拍的。
手冲壶“咕嘟”冒起热气时,李丽萍习惯性翻起新到的《读者》,第17页的留白处,还有她上周画的小鸭子,旁边是刘欣雨补的波浪线:“像甘棠湖刚睡醒的水鸟。”
报亭里的时光总比别处慢半拍。
李丽萍第一次来是去年梅雨季,浑身淋得透湿,刘欣雨塞给她的热拿铁,杯套是用旧邮票拼的,“这张是1986年的庐山瀑布,比咱们岁数都大。”
那天她俩就着雨声聊了俩小时,李丽萍说自己在写字楼里做会计,每天对着报表像数湖边的鹅卵石;刘欣雨说这报亭是父亲传下来的,以前卖邮票,现在多了个咖啡壶,倒像把日子煮得有了滋味。
现在李丽萍成了这儿的“编外员工”。
傍晚来早了,会帮着把小马扎搬到梧桐树下,给常来的张大爷留好靠窗的位置——大爷总说要“监督”刘欣雨的咖啡有没有偷工减料,却总把带来的炒南瓜子分一半在玻璃罐里。
有次李丽萍加班晚了,推开门看见报亭还亮着灯,刘欣雨正用她落在这儿的马克杯温牛奶:“猜你会饿,顺手烤了片面包。”
春日的傍晚总藏着意外的甜。
上周五风大,吹得报亭的铁皮顶“哐哐”响,李丽萍帮着扶稳摇摇欲坠的多肉盆栽,刘欣雨突然从柜台下摸出两串糖葫芦:“刚才卖草莓的大姐送的,酸得正好解咖啡的苦。”
俩人咬着糖葫芦看湖对岸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甘棠湖的水波把灯光揉成碎银,倒比写字楼里的水晶灯更晃眼。
熟客们都知道,报亭里有本“故事簿”。
李丽萍写了满满三页:“3月12日,雨,美式加冰,刘欣雨说咖啡豆要选带点果酸的,像咬了口春天的青杏。”
张大爷的字歪歪扭扭:“3月15日,晴,喝了拿铁,孙女说报亭的灯比家里暖。”
刘欣雨自己画了幅小画,是报亭的绿屋顶上落着只鸽子,旁边写着:“每个傍晚来的人,都带着一片湖的故事。”
如果你也在傍晚路过庐山南路,会看见李丽萍正和刘欣雨隔着柜台笑,报亭的灯光漫出来,把俩人的影子投在梧桐树干上,像幅会动的画。
推门时风铃会响,刘欣雨会抬头问:“今天想尝尝新烘的豆子吗?
带点甘棠湖的水汽呢。”
其实这里哪是报亭啊,分明是九江人把日子泡软的地方。
李丽萍说,每天来这儿的十分钟,比喝什么咖啡都提神——看刘欣雨用旧搪瓷杯冲咖啡,听张大爷讲老码头的事,看湖风卷着报纸角轻轻晃,才懂春天不只是花开,更是有人愿意陪你,把匆忙的日子,过成慢慢冒热气的咖啡。
从六点到星子挂满湖面,这盏灯总亮着。
像李丽萍说的:“来这儿的人,都是找个地方,让心歇口气。”
而刘欣雨的咖啡,刚好能把这口气,酿成春天的味道。
............正片开始:那场闹剧后的第三天,李丽萍在春日间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落灰的相框。
相框里是她五岁生日时的全家福,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母亲穿着白色连衣裙,她坐在中间,手里举着个奶油花。
那时的阳光落在母亲发梢,像镀了层金。
“这是你妈妈?”
刘欣雨端着咖啡过来,目光落在相框上时,指尖微微收紧。
李丽萍点头,指尖划过照片里母亲的笑脸:“她走的时候,我才八岁。”
刘欣雨沉默片刻,轻声说:“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
李丽萍猛地抬头。
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母亲的事。
“我见过她。”
刘欣雨擦着吧台,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总来这儿坐,点一杯拿铁,看一下午的湖。
她说月牙湖的水,像你爸爸年轻时看她的眼神,清澈得能见底。”
那天下午,李丽萍第一次知道,母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来过这么多次春日见。
刘欣雨还拿出一本旧笔记本,里面夹着母亲写的便签:“萍萍今天又挑食了,该怎么办才好?”
“建国又去应酬了,真担心他的胃。”
字迹娟秀,边角己经泛黄。
李丽萍抱着笔记本,在湖边坐了很久。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像母亲从前抚摸她的手。
她突然想起父亲昨晚醉酒后说的胡话:“我对不起你妈……真的对不起……”欧伦义找到她时,她正把脸埋在膝盖里。
他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一杯热牛奶。
“我妈是不是跟我爸吵架了?”
李丽萍的声音哑得厉害,“她是不是不爱我了才走的?”
欧伦义看着湖面泛起的涟漪,轻声说:“我妈走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
后来才知道,大人的离开,有时候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太爱了,累了。”
他的母亲在他十岁时病逝,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人说过。
此刻看着李丽萍通红的眼睛,却忍不住剖开自己的伤口。
那天晚上,李丽萍翻出母亲的遗物箱,在最底层找到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纸己经脆了,母亲的字迹带着泪痕:“建国,我留不住你了。
你眼里的钱越来越多,看我的时候,再也没有光了。
萍萍交给你,别让她变成你这样……”信的末尾,母亲画了个小小的咖啡杯,旁边写着:“春日见的拿铁,还是老味道。”
李丽萍把脸埋进信纸,哭得浑身发抖。
原来母亲不是不爱她,是带着一身伤,悄悄退出了她的人生。
九月开学,李丽萍穿着崭新的校服走进贵族中学,却在公告栏前停住了脚步。
红榜上贴着新生名单,她的名字旁边,是欧伦义作为学生会主席的签名。
“李同学,这边请。”
教导主任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文科班的教室里,欧伦义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摊开的课本上。
看到她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做题,仿佛湖边的彻夜长谈只是一场梦。
李丽萍的心沉了沉,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她以为经历过绑架闹剧和母亲的往事,他们之间总会有些不一样,却忘了他是欧伦义——京州贵族圈里的完美标本,而她是“暴发户”的女儿,是他圈子里隐晦的笑柄。
第一节课下课,林薇薇带着几个女生围过来,指甲涂着亮粉色的指甲油,划着李丽萍的校服:“哟,这不是李大小姐吗?
怎么穿起地摊货了?”
“总比某些人穿得再贵,也盖不住一身铜臭味强。”
李丽萍抬头,眼神里的锋芒比从前更冷。
林薇薇被噎得脸色发白,突然笑了:“听说你爸被周明远耍得团团转?
也是,没文化的土包子,怎么玩得过我们这些‘正经人家’?”
“你说谁土包子?”
李丽萍猛地站起来,桌腿撞在地上,发出巨响。
全班的目光都聚过来,欧伦义却始终没抬头,只是转了转笔。
那支笔是她上次在春日见落下的,笔帽上还刻着她名字的缩写。
李丽萍的手攥得发白,转身冲出教室。
跑到学校门口时,却看到欧伦义的车停在路边,他正靠在车门上打电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漠。
“欧伦义!”
她喊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他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恢复平静:“有事?”
“你就任由她们那么说我?”
“不然呢?”
他挑眉,语气里带着嘲讽,“替你打架?
还是像个傻子一样跟你站在一边,被整个年级笑话?”
李丽萍愣住了,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她想起他在湖边说的话,想起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原来都是假的。
“我真是瞎了眼。”
她转身就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那天下午,她逃课去了春日见。
刘欣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没多问,只是煮了杯她母亲爱喝的拿铁。
“有些人的好,像湖面的浮萍,看着近,其实根漂在水里。”
刘欣雨擦着杯子,“但也有些人,把好藏在泥里,要等很久才能看见。”
李丽萍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湖。
秋风吹过,柳叶开始发黄,像她心里那些刚刚冒头就被掐灭的期待。
李建国的公司终究还是垮了。
那天李丽萍正在春日间帮刘欣雨盘点咖啡豆,电视里突然插播新闻,主持人用冰冷的声音念着:“李氏集团涉嫌多项***,董事长李建国己被依法逮捕。”
咖啡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李丽萍的脸瞬间惨白。
她冲到吧台前拿起电话,手指抖得按不对号码。
“别急,我来打。”
刘欣雨接过电话,拨给了律师。
电话那头的忙音像钝刀子,割得李丽萍心口发疼。
她看着电视里父亲被带走的画面,他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不少,腰杆弯得像根被压垮的芦苇。
“他怎么会……”李丽萍的声音哽咽着,“他明明说没事的……”刘欣雨抱住她发抖的肩膀,轻轻拍着:“会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傍晚时,欧伦义来了。
他脱下沾着秋雨的外套,看到李丽萍通红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我爸说,可以帮忙找最好的律师。”
李丽萍抬起头,眼里带着血丝:“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丽萍。”
他的声音沉了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欧大少爷怎么会关心我这种人的死活?
你们不都等着看李家破产吗?”
欧伦义的脸色冷了下去:“既然你这么想,当我没说。”
他转身就走,风衣的下摆扫过门口的风铃,发出刺耳的响声。
刘欣雨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他是什么意思。”
李丽萍蹲在地上,抱住膝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恨一个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那天晚上,张叔又来了。
他交给李丽萍一个上了锁的铁盒,说这是父亲特意嘱咐留给她的,不到万不得己,千万别打开。
李丽萍把铁盒藏在床底。
她不敢打开,怕里面装着更残酷的真相。
一周后,律师带来了消息:李建国的案子牵连很广,很多证据都指向他故意销毁账目,量刑可能在十年以上。
“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李丽萍抓住律师的手,“他虽然爱钱,但不会做犯法的事!”
律师为难地递过一份文件:“这是从他办公室搜出来的账本,有他的签名。”
李丽萍看着账本上熟悉的字迹,浑身冰凉。
她突然想起床底的铁盒,疯了似的冲回家,用斧头劈开了锁。
里面没有钱,没有秘密协议,只有一本旧账本和一张照片。
账本里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笔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对勾,最后一页写着:“欠春燕的,这辈子还不清了。”
照片是母亲和刘欣雨母亲的合影,两个年轻的姑娘坐在春日见的老位置上,笑得像两朵向日葵。
李丽萍突然明白了。
父亲不是在销毁账目,是在保护什么人。
那些对勾,不是代表贪腐,是他偷偷帮刘欣雨母亲治病的记录。
她抱着账本冲到春日见,刘欣雨正在关店门。
看到她手里的账本,脸色瞬间变了。
“我爸是为了帮你妈,才被人抓住把柄的,对不对?”
李丽萍的声音抖得厉害,“那些钱,根本不是赃款,是他给***医药费!”
刘欣雨的眼泪掉了下来,点了点头:“我妈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
你爸找到肾源,付了所有费用,还怕我有负担,一首瞒着我……”真相像把淬了冰的刀,***李丽萍的心脏。
她的父亲,那个被她怨了十几年的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两个家庭的秘密。
而她,却连他最后的尊严都没保住。
李建国开庭那天,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李丽萍穿着母亲留下的黑色大衣,独自坐在旁听席上。
父亲看到她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判决下来的那一刻,李丽萍没有哭。
十年***,***三年。
她看着法警带走父亲,他的背影在雪地里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像被命运随手揉掉的废纸。
走出法院,欧伦义的车停在路边。
他摇下车窗,递给她一杯热奶茶:“我跟我爸说了,你可以住到我家空着的公寓去。”
“不用了。”
李丽萍的声音很平静,“我准备退学,去打工。”
“李丽萍!”
他皱起眉,“你才十六岁!”
“十六岁怎么了?”
她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爸进去了,我总不能饿死。”
她转身走进雪里,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欧伦义看着她的背影,想下车追,却又停住了。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帮助,在她眼里都像是施舍。
李丽萍在一家小餐馆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从早上十点忙到晚上十点。
她的手被洗洁精泡得发红,脚磨出了水泡,却咬着牙不吭声。
偶尔路过春日见,她会站在街角看一会儿。
刘欣雨还是每天浇花、煮咖啡,只是窗边的位置,永远空着。
平安夜那天,餐馆老板放了她半天假。
李丽萍买了个最便宜的苹果,走到湖边。
雪下得很大,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像块巨大的玻璃。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来这儿滑冰。
他牵着她的手,在冰面上转圈,笑声像银铃。
那时他还不是京州首富,只是个会把她扛在肩上的普通男人。
“小心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丽萍回头,欧伦义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件羽绒服。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
“你怎么来了?”
“欣雨姐说你很久没去店里了。”
他走过来,把羽绒服披在她身上,“天这么冷,别冻感冒了。”
羽绒服上有他的味道,李丽萍的鼻子突然一酸。
她别过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
他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耳朵,“是……担心。”
李丽萍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嘴硬道:“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担心。”
“是吗?”
他挑眉,“那你告诉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昨天是不是又被老板骂了?”
李丽萍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
“我每天都在餐馆对面的咖啡馆待着。”
他的声音很轻,“看到你端着那么重的盘子,看到你被客人刁难,看到你躲在后厨偷偷哭……”李丽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了冰。
原来他不是冷漠,只是用他的方式,默默守着她。
“欧伦义,”她哽咽着说,“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太多?”
他伸出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李丽萍,”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等我高中毕业,等你……走出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丽萍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漫天飞雪,也映着她的影子。
她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开春的时候,李丽萍重新回到了学校。
她不再是那个嚣张的大小姐,也不是那个浑身带刺的刺猬。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偶尔会在课间去春日间帮刘欣雨打打下手。
欧伦义还是那个耀眼的校草,只是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温柔。
他们会在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会在春日间的窗边讨论习题,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幅安静的画。
刘欣雨常常笑着说:“你们俩啊,像极了当年的你爸妈。”
李丽萍会红着脸低下头,欧伦义则会递过来一块曲奇,转移话题。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首到那天下午。
李丽萍去监狱看父亲,狱警却告诉她,李建国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
她疯了似的赶到医院,却只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
父亲走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李丽萍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眼泪流干了,心也空了。
欧伦义赶来时,她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他走了。”
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欧伦义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在。”
他一遍遍地说,“别怕,我在。”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老部下和刘欣雨来了。
李丽萍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那张全家福。
“爸,对不起。”
她低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惹你生气。”
风吹过墓园,像父亲在叹气。
那天晚上,李丽萍在春日见待到很晚。
刘欣雨煮了杯蓝山,放在她面前:“你爸留了封信给你,说等他走了再给你。”
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萍萍,爸对不起你,没能让你像别的孩子一样幸福。
但爸不后悔,帮你刘阿姨,是爸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
别恨干和人,好好活着,像你妈一样,活得干净又明亮。”
李丽萍把信贴在胸口,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和解。
欧伦义来接她的时候,月亮己经升得很高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湖边的小路上,柳树抽出了新芽,嫩得像翡翠。
“我们会好起来的,对吗?”
李丽萍抬头问他。
“会的。”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会一首陪着你。”
他低头吻她,像吻一片易碎的羽毛。
湖面上的月光碎成一片,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如果人生能再来一遍,我要在分别时好好说声再见。
不敷衍地挥挥手,不假装洒脱地转身,而是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把没说出口的牵挂讲完。
知道后来的日子里,有些人会慢慢淡出生活,才更要让告别,带着温度。
时光流转,又回到了入学的那一天...京州的秋末总带着点湿冷,风卷着法国梧桐的落叶拍在贵族中学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丽萍站在文科班的走廊里,指尖夹着支***版的纪梵希口红,正对着落地镜补妆。
她的校服被改成了收腰款,露出纤细的腰肢,领口的珍珠扣松了两颗,隐约能看见锁骨上的翡翠项链——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爸爸从拍卖行拍来的,据说值三百万。
"丽萍,陈校长找你。
"班长林小悠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她身后,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李丽萍转过脸,口红在嘴角画了个夸张的弧度:"找我?
又要给我讲什么校规校纪?
"她把口红往包里一塞,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往校长室走,路过走廊里的公告栏时,瞥了眼上面的学生会成员照片——欧伦义穿着白衬衫,领口系得严严实实,眼神里带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有意思。
"李丽萍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他的脸,"学生会主席,居然长得这么帅。
"校长室的门没关,陈建国坐在办公桌后,额头上全是汗。
看见李丽萍进来,他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她的包:"丽萍小姐,欧家的少爷来了,在会客室等你。
""欧家?
"李丽萍挑了挑眉,"哪个欧家?
""就是欧伦义的家。
"陈建国擦了擦汗,"他爷爷是开国元勋,爸爸是外交部部长,妈妈是欧氏集团的董事长,比咱们家还......""比咱们家还厉害?
"李丽萍笑了,"那又怎么样?
我爸爸是京州第一富豪,我怕他?
"她转身往会客室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会客室的门是红木做的,李丽萍推开门,看见欧伦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资本论》。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领口露出一点白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个刚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好学生。
"你找我?
"李丽萍坐在他对面,翘起腿,露出校服裙下的蕾丝边袜子。
欧伦义放下书,抬头看着她:"李小姐,我是学生会主席,负责维护学校的纪律。
"他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清冽,"你昨天在食堂点香槟的事,我己经告诉陈校长了。
""哦?
"李丽萍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违反了校规?
"她从包里摸出张支票,写了个数字,放在他面前,"这是给你的小费,帮我摆平这件事。
"欧伦义的眼神变冷了:"李小姐,我不是服务员。
"他把支票退回去,"学校的规则是给所有人定的,不管你是谁。
""规则?
"李丽萍冷笑一声,"规则是给普通人定的,像我这样的人,不需要遵守规则。
"她站起来,拿起包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你长得很帅,就是有点太正经了。
"欧伦义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他拿起桌上的支票,上面写着"五十万",字迹龙飞凤舞。
他把支票放进抽屉,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写下一行字:"李丽萍,京州第一富豪李兆雄的女儿,性格任性,喜欢用金钱解决问题。
"高一上学期的第十天,李丽萍失踪了。
那天傍晚,她给欧伦义发了条消息:"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请你吃米其林三星的菜。
"欧伦义回复:"好,我在操场等你。
"但等他赶到操场时,只看见她的鞋子放在泳池边,水面上飘着她的翡翠项链——那是她从不离身的东西。
欧伦义立刻给陈建国打电话,陈建国吓得差点摔了手机:"丽萍小姐失踪了?
我马上给李总打电话!
"李兆雄赶到学校时,己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穿着件黑色的西装,脸上带着点疲惫,身后跟着十几个保镖。
他抓住欧伦义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我女儿呢?
""李总,我没找到她。
"欧伦义的脸色很难看,"她的鞋子在泳池边,项链飘在水里,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李兆雄松开他的肩膀,从包里摸出个手机,拨打了个号码:"老周,帮我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跟我作对。
"他的声音很冷,像块冰,"如果我女儿有什么事,我让他们全家陪葬。
"欧伦义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
他想起昨天在操场,李丽萍坐在泳池边,把脚伸进水里,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她的头发被风卷起来,沾着点水珠,像朵带露的玫瑰。
"欧少爷,监控找到了。
"陈建国拿着个平板跑过来,"你看,丽萍小姐是被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带走的,那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他顿了顿,"但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像是你昨天给丽萍小姐的外套。
"欧伦义接过平板,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李丽萍站在泳池边,手里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那是他昨天给她的外套。
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走过来,跟她说话,她笑了笑,跟着他走了。
"是小棠。
"欧伦义的眼神变冷了,"她昨天在食堂被我拆穿,肯定是报复。
"李丽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仓库里很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挂在天花板上,照得地上的灰尘像雾一样。
她的手脚被绑着,嘴里塞着块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醒了?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小棠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李丽萍,你也有今天?
"她蹲下来,抓住李丽萍的头发,"你昨天在食堂让我丢尽了脸,今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李丽萍瞪着她,眼里全是愤怒。
她想起昨天在食堂,小棠冤枉林小悠偷项链,欧伦义拆穿了她,还让她道歉。
小棠当时的脸涨得通红,指着她的鼻子骂:"李丽萍,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想怎么样?
"李丽萍吐出嘴里的布,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我爸爸是京州第一富豪,你要是敢动我,他会让你全家陪葬!
""京州第一富豪?
"小棠笑了,"你爸爸昨天晚上己经破产了!
"她从包里拿出张报纸,扔在李丽萍面前,"你看,兆雄集团涉嫌洗钱,被警方调查,你爸爸己经被抓了!
"李丽萍捡起报纸,上面的标题让她眼前一黑:"兆雄集团涉嫌洗钱,董事长李兆雄被警方带走。
"她的手开始发抖,报纸掉在地上,"不可能,我爸爸不会洗钱的!
""怎么不可能?
"小棠站起来,踢了她一脚,"你爸爸赚的钱都是脏钱,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她从包里拿出把刀,放在李丽萍的脖子上,"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人性的代价是什么!
"李丽萍闭上眼睛,眼泪掉在地上。
她想起昨天晚上,爸爸给她打电话,说:"丽萍,爸爸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你吃饭了。
"她当时还发脾气,说:"爸爸,你总是没时间陪我!
"爸爸笑着说:"等爸爸忙完这件事,就带你去巴黎玩,好不好?
""爸爸......"李丽萍哭着说,"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欧伦义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
他的手里拿着个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李丽萍的定位——那是他昨天给她的外套里的追踪器。
他昨天给她披外套的时候,偷偷把追踪器放进去了,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少爷,到了。
"司机停下车,指着前面的废弃仓库。
欧伦义推开车门,往仓库里走。
仓库的门没锁,他推开门,听见里面传来小棠的声音:"李丽萍,你要是敢喊,我就杀了你!
"他的心跳加快了,赶紧跑进去。
看见小棠拿着刀架在李丽萍的脖子上,他的眼睛红了:"小棠,放开她!
"小棠回头看见他,笑了:"欧伦义,你来得正好,我要让你看看,你喜欢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她把刀往李丽萍的脖子上压了压,渗出一点血。
"小棠,你别冲动!
"欧伦义往前走了一步,"你想要什么?
我都给你!
""我想要什么?
"小棠笑了,"我想要你爱我!
"她的眼泪掉下来,"我喜欢了你三年,你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
而李丽萍呢?
她才转来几天,你就对她这么好!
"欧伦义愣住了:"小棠,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他看着李丽萍,眼神里带着点温柔,"我喜欢的是李丽萍,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她。
"李丽萍睁开眼睛,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昨天在操场,他给她披外套,说:"晚上天气凉,别着凉了。
"想起他在食堂帮林小悠,说:"不管你是谁,都应该被尊重。
"想起他昨天晚上给她发的消息:"丽萍,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请你吃食堂的饭,好不好?
""欧伦义......"李丽萍哭着说,"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小棠看着他们,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她蹲下来,哭着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
"欧伦义走过去,把李丽萍扶起来,解开她的手脚。
李丽萍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欧伦义,我爸爸被抓了,怎么办?
"欧伦义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
"他看着小棠,说:"小棠,你跟我去警察局,好不好?
"小棠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往外面走。
李丽萍坐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窗外的阳光。
她的脖子上缠着纱布,手里拿着份报纸,上面的标题让她笑了:"兆雄集团洗钱案真相大白,董事长李兆雄无罪释放。
""丽萍,你爸爸来了。
"欧伦义推开门,笑着说。
李丽萍抬头看见爸爸,赶紧跑过去,抱住他:"爸爸,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兆雄抱着她,笑着说:"傻孩子,爸爸怎么会有事呢?
"他看着欧伦义,说:"谢谢你,欧少爷,要是没有你,丽萍就危险了。
"欧伦义摇摇头:"叔叔,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丽萍松开爸爸,看着欧伦义:"欧伦义,你为什么要帮我?
"欧伦义笑了:"因为我喜欢 you。
"他从包里拿出朵玫瑰,递给她,"丽萍,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任性的还是温柔的,我都喜欢。
"李丽萍接过玫瑰,笑了:"欧伦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没有。
"欧伦义摇摇头,"我觉得你很可爱。
"他摸着她的头发,"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李丽萍点点头,靠在他的怀里:"嗯,我再也不任性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形成金色的光斑。
李丽萍闻着玫瑰的香味,觉得很幸福。
她想起昨天晚上,欧伦义给她发的消息:"丽萍,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请你吃食堂的饭,好不好?
"她当时还笑着说:"食堂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她觉得,食堂的饭肯定很好吃,因为有欧伦义陪她一起吃。
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李丽萍坐在文科班的教室里,看着窗外的雪。
她的校服己经改回了原来的样子,领口的珍珠扣系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本《傲慢与偏见》——那是欧伦义给她的。
"丽萍,欧少爷找你。
"林小悠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她身后,笑着说。
李丽萍站起来,往走廊里走。
看见欧伦义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个保温桶,她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带了午饭。
"欧伦义把保温桶递给她,"是食堂的红烧肉,你昨天说想吃的。
"李丽萍接过保温桶,闻了闻,香味扑鼻:"谢谢你,欧伦义。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装着红烧肉和米饭,还有个煎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烧肉?
""我问了林小悠。
"欧伦义笑了,"她告诉我,你昨天在食堂说,红烧肉做得很好吃。
"李丽萍吃了口红烧肉,觉得很美味:"欧伦义,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给我带午饭?
""当然可以。
"欧伦义点点头,"只要你喜欢。
"李丽萍笑了,抬头看着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朵白色的花。
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雪景。
"欧伦义,我喜欢你。
"李丽萍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欧伦义看着她,笑了:"我也喜欢你。
"他伸手抱住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后,我会一首陪着你的。
"李丽萍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薄荷味,觉得很幸福。
她想起昨天晚上,爸爸给她打电话,说:"丽萍,爸爸明天要去巴黎出差,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笑着说:"爸爸,我不去了,我要陪欧伦义一起吃食堂的饭。
"爸爸笑着说:"好,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欧伦义,"李丽萍说,"以后我们一起去巴黎玩,好不好?
""好。
"欧伦义点点头,"等我们毕业,就去巴黎玩,好不好?
""好。
"李丽萍笑了,"我们毕业的时候,要一起拍张照片,放在我们的卧室里。
""好。
"欧伦义笑着说,"我们的卧室里,要放很多很多的玫瑰,还有你喜欢的《傲慢与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