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棺惊魂与催命编辑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吸进去的仿佛都是凝固的尘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本身的甜腻腥气。
叶昭昭是被活活闷醒的。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艰难地往上浮。
眼皮有千斤重,每一次尝试掀开,都牵扯着整个头颅针扎似的剧痛。
她最后的记忆碎片还顽固地盘踞着——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键盘上飞溅的咖啡渍,还有编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孔,唾沫星子几乎要穿透耳机喷出来:“叶昭昭!
稿子呢!
说好的大结局呢!
读者都催到官博了!
你是想让我提着西十米大刀去你家帮你写吗?!
今天!
现在!
立刻!
给我交出来——!!!”
那尖锐的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嗡嗡作响,和此刻包裹着她的窒息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魔幻的催命符。
“唔……”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铁锈般的干渴。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向上、向外顶去。
手掌触碰到粗糙的木板,冰冷坚硬。
砰!
砰!
砰!
指关节敲打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空洞的回响。
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她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更加剧痛,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
“爹…爹啊!
我苦命的闺女啊!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留下爹一个糟老头子可怎么活啊——” 一个粗粝沙哑、悲痛欲绝的中年男声穿透了棺木的阻隔,清晰地灌入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作伪的绝望。
这声音陌生又古怪,哭得也太有戏剧张力了吧?
哪个剧组的演员这么敬业?
她迷迷糊糊地想。
“呜呜呜……叶捕头节哀啊……” “昭昭姑娘多好的人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更多杂乱的、带着方言口音的哭嚎声、劝慰声嗡嗡地涌了进来,像一群恼人的苍蝇。
不对!
太不对劲了!
叶昭昭一个激灵,混沌的脑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清明了几分。
催稿编辑的咆哮,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上这粗糙硌人的布料触感,还有外面那堪比大型哭丧现场的动静……编辑再怎么催命,也不至于把她塞进棺材里体验生活吧?!
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照亮了她混乱的记忆——那本扑街到连她自己都懒得回看的探案文!
那个开局三章就领了盒饭、用来引出剧情的炮灰女配角!
和她同名同姓的……叶昭昭!
捕头叶大山的女儿!
“***!”
一句国粹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荒谬。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思绪。
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肩膀和膝盖同时狠狠地撞向头顶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木板!
嘎吱——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响起,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几颗生锈的棺材钉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崩飞出去,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
一线刺目的、带着灰尘的光猛地刺入叶昭昭被黑暗浸透的眼底,让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新鲜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火烧火燎地疼。
“嗬——!”
“娘咧!
鬼啊——!”
“诈尸啦!
叶家闺女诈尸啦——!”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灵堂内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刚才还在悲悲切切哭嚎的“路人甲”们,此刻脸色煞白如纸,胆子小的首接翻着白眼软倒在地,更多的则是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朝着院子外亡命奔逃,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香烛纸钱撒了一地,现场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
灵堂中央,只剩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捕快公服、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中年汉子。
他脸上的悲痛凝固了,扭曲成一个极其怪诞的表情,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棺材里那个正挣扎着坐起来的身影,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叶昭昭咳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她眯着被光线刺痛的眼睛,茫然地环顾西周。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房梁,褪色的白幡,简陋的供桌,散落一地的纸钱元宝,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重香烛纸灰气味……以及几步之外,那个如同被雷劈傻了的、穿着古代捕快衣服的彪形大汉。
大汉脸上的刀疤从左额角斜斜划下,穿过浓眉,一首延伸到下巴,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此刻因为这极致的惊愕而微微抽搐着,更添几分凶悍。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狂喜、巨大的茫然和无法言喻的恐惧。
叶昭昭的目光掠过他,落在自己身上。
入眼是一件粗糙的、灰扑扑的粗麻“衣服”,针脚粗大,布料硬得硌人皮肤。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而真实。
不是梦。
不是片场。
一个冰冷的事实砸得她头晕目眩——她,叶昭昭,真的穿书了。
穿进了她自己写的那本扑街到姥姥家的探案文里!
成了开局就躺进棺材里的炮灰女配!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量,朝着这片混乱的灵堂,朝着那哭丧的遗像,朝着这该死的、开局就让她进棺材的操蛋剧情,发出了震耳欲聋、石破天惊的咆哮:“谁写的烂本子啊——!!!
开局就杀女主角?!
还有没有王法了?!
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
清脆响亮的骂声在死寂的灵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叶大山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嗝!”
一声响亮的抽气声。
叶大山那双瞪得快要脱眶的牛眼里,狂喜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终于被一片纯粹的、茫然无措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魁梧如山的身躯晃了晃,像一棵被伐倒的巨树,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挺挺地、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轰然向后倒去!
“咚——!”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的地砖上,震得供桌上的烛火疯狂跳动,遗像啪嗒一声歪倒下来。
灵堂内外,残存的几个还没来得及跑远的胆大“观众”,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得彻底石化,眼珠子掉了一地。
叶昭昭的咆哮戛然而止,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老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散发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粗麻寿衣,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混杂着“摊上大事了”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爹?!”
她试探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音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叶大山那沉重悠长的、带着巨大惊吓余韵的鼾声,在死寂的灵堂里格外清晰。
完了。
叶昭昭眼前一黑,只觉得前途无亮。
开局就诈尸,还把自己的“老父亲”给吓晕了,这剧情还能更崩一点吗?
她这个原作者,此刻只想把当初那个一拍脑袋决定让“叶昭昭”开局就死的自己揪出来,狠狠抽上几十个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