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 “风速网吧” 里,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铁锈味混着泡面汤的酸味飘在空气里。
林燃缩在最角落的机位,左手攥着磨掉漆的鼠标,右手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
屏幕上,薇恩的圣银弩箭正追着对面的残血 ADC 跑。
他左手手腕上缠着圈黑色护腕,橡胶边缘蹭着键盘边缘,磨出细碎的白痕 ——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上个月父亲在工厂焊货架时摔下来,送医院前攥着他的手塞过来的,说 “戴着手腕有力气”。
“燃子,补刀又漏了!”
斜对面的王浩叼着冰棍喊。
这小子是林燃的初中同学,也是他临时凑的 “战队” 队友,此刻正操控着辅助跟着他走。
林燃没回头,指尖猛地一甩鼠标:薇恩一个灵巧的翻滚躲掉技能,反手一箭钉墙。
“闭嘴,” 他声音发紧,“没看见对面辅助在阴人?”
其实他漏补刀是因为左手腕发僵。
这几天总这样,握鼠标久了就发麻,像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他不敢说,上周母亲来网吧揪他耳朵时,眼尾的皱纹都绷着:“你爸刚走,你就天天泡这儿?
对得起他留的那点抚恤金?”
他知道母亲不容易。
父亲走后,母亲在超市理货的工资要还房贷,还要供他念高中,钱包比网吧的旧键盘还瘪。
可他除了打游戏,好像也没别的能抓住的了。
上次学校摸底考,他总分排倒数第五,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说 “实在不行就去读职高学汽修”—— 可他摸过父亲的焊枪,那玩意儿沉得压手,他握不住。
只有握鼠标时,他觉得自己是活的。
尤其是左手握鼠标,别人总说 “反人类”,他却觉得顺手:食指按左键时,手腕能自然往回勾,走位比右手稳半拍。
有次他在网吧打排位,偶遇个自称 “青训教练” 的人,私信问他 “有没有兴趣打职业”,他以为是骗子,首接拉黑了。
“叮 ——” 游戏结束的提示音拉回神。
林燃看着屏幕上 “胜利” 的字样,松了手,鼠标 “啪” 地砸在垫上。
这鼠标垫是父亲用旧工装裤剪的,深蓝色帆布上还留着洗不掉的机油印,边角己经磨得卷起来,露出里面的棉絮。
“牛逼啊燃子!”
王浩凑过来,冰棍水滴在键盘上,“这把要是在比赛里,绝对能拿五杀!”
林燃没接话,点开结算界面翻数据。
补刀差了对面 ADC 二十个,刚才躲技能时手腕抖了下,差点被秒。
他皱着眉揉手腕,护腕下的皮肤应该又红了 —— 这几天总这样,像是护腕在跟他较劲。
“对了,” 王浩突然拍他肩膀,“网吧老板刚才来晃了圈,说有个‘城市争霸赛’,冠军奖金五千呢!
五千!
够你妈交三个月房贷了!”
林燃的指尖顿了顿。
五千块。
他想起母亲昨晚把超市临期的面包塞进他书包,说 “早上热着吃”;想起父亲葬礼上,母亲攥着缴费单掉眼泪,单子上的数字比他的游戏 ID 还刺眼。
“报名要五十块钱一人,” 王浩挠挠头,“咱队五个人,二百五…… 要不咱凑凑?”
林燃没说话,摸出校服口袋里的皱巴巴的十块钱 —— 这是他中午没吃饭省下来的。
他抬头看网吧门口,阳光把玻璃门照得发白,恍惚看见父亲穿着工装裤站在那儿,手里攥着焊枪,冲他咧嘴笑:“燃子,握稳了。”
“报。”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钱我来想办法。”
王浩眼睛亮了:“真的?
你有办法?”
林燃没应声,低头把鼠标垫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 机油印的位置正好是鼠标常放的地方,父亲当年大概是故意剪的。
他把卷好的鼠标垫塞进书包,起身往吧台走。
路过网吧的公告栏时,他停住了:一张 A4 纸打印的海报贴在最上面,“城市争霸赛” 几个字被太阳晒得发淡,底下写着 “冠军奖金 5000 元”。
吧台后,老板正嗑着瓜子算账。
林燃攥紧口袋里的十块钱,喉结动了动:“老板,报名。”
老板抬眼瞥他:“未成年?”
“我……身份证。”
老板把瓜子壳吐在桌上。
林燃的脸腾地红了。
他还没满十六,哪来的身份证。
他咬了咬唇,正想转身,老板突然指了指海报角落:“未满十八需监护人签字。”
他的心沉了下去。
让母亲来签字?
她不把海报撕了才怪。
“算了。”
他低声说,转身要走。
“等等。”
老板突然叫住他,“你是不是那个总坐角落的左手小子?”
林燃一愣,回头。
老板指了指他的手腕:“戴黑护腕那个。
上次看你打排位,薇恩挺溜。”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张报名表,“监护人签字那儿…… 我帮你糊弄下?
但说好,输了可别赖我。”
林燃盯着那张表,突然想起父亲塞护腕时的手 —— 那双手布满老茧,却把护腕缠得轻轻的,怕勒着他。
他猛地点头,抓起笔时,左手腕的护腕滑了滑,正好卡在手腕最细的地方,像父亲的手在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