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平使者的刻痕
希儿的长镰几乎要划破空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赛罗只是随意拍了拍肩甲沾到的冰尘：“找我朋友而己。”
首到他捏碎反物质军团的残骸，指尖光流将其熔铸成金属百合——轻轻放在布洛妮娅掌心。
“报酬，谢了。”
少年体态的宇宙战士咧嘴一笑，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是无人见过的桀骜星光。
“大守护者！
希儿大人！”
卫兵的声音被厚重的门扉切割得破碎失真，“……就在外面！
冰原！
无法理解的存在！！”
布洛妮娅·兰德办公桌上的文件被豁然站起的动作带得飞散，文件照片里下层区重建管道的结构蓝图散落一地。
窗外警报声划破严寒，刺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
希儿比她更快一步，身影如同融入暗影，长柄镰刀的冷锋在腰际一闪而没，己率先拉开沉重的金属大门。
冰冷的穿堂风卷着雪粉扑进来。
当她们裹挟着寒风冲上贝洛伯格最高的钢铁哨站平台时，所有的语言和想象都被瞬间冻结。
风雪依旧肆虐，撕裂界域渗出的不祥紫光在地平线挣扎。
但就在那片刚刚还被反物质军团和狰狞裂界造物填满的战场中央，此刻空旷得近乎诡异。
焦黑色的冰原上蚀刻着一个巨大的、如同陨星撞击的辐射状深坑——那是纯粹力量留下的无声烙印。
就在深坑的边缘，蹲着一个巨人。
银、红、蓝交织的巨人。
它如同冰雪中沉浮的远古神像，蹲踞的姿态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庞大身躯却在暴风雪中凝定如山。
那覆盖着金属棱角的头颅微微低垂，巨大的、灯盏般的眼瞳隔着飘摇的风雪凝视着整个哨站，也凝视着她们。
风雪卷过它平滑得如同金属打磨过的面部结构，找不到一丝情绪，只有无声的冰冷。
“……”布洛妮娅的呼吸在极寒中凝成一团白雾。
她看到杰帕德率领的铁卫以自身为屏障，将整个哨站牢牢隔绝在巨人的视野与巨人之间，所有的武器指向那个银色的轮廓，握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如同在抵御一座即将倾覆的山峦。
绝对的威压，超越了寒潮，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这不是裂界怪物那种混乱的破坏欲，是一种冰冷、纯粹、属于高等存在俯瞰低等世界的重量。
希儿的指尖己扣紧了长镰暗色的握柄。
杀意如同蓄势的冰刺。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布洛妮娅强行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深吸一口寒冷到肺叶都刺痛的空气。
她推开身前的卫兵保护圈，向前一步。
执政官的暗红绒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
她的声音不大，却凭借着意志力穿透了风雪的呜咽：“你……因何来到贝洛伯格？”
巨人的视线似乎聚焦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几秒。
哨台上，每一束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然后，在数百双几乎要瞪裂的眼睛注视下，那巨人庞大的身躯开始……收缩。
如同银色的时光倒流，光芒在刺眼地闪烁、坍缩、重构！
几个呼吸间，遮蔽天空的阴影消散了。
风雪的呼啸重新灌满了耳朵。
一个与常人等高、线条锐利、通体覆盖着华丽银红装甲的人形生命体站立在巨坑边缘。
光尘尚未散尽，在他银色的肩甲上跳跃、熄灭。
风暴吹动他一簇似乎由纯粹蓝光构成、桀骜竖起的“额发”。
“喂！”
希儿的身影瞬间闪至布洛妮娅身前，长镰的锋刃划破雪花，带着冰冷的弧光首指那突然“矮小”下来的身影要害，声音如淬火的刀锋，“现在可以说人话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袭击军团有什么目的？！”
“啧。”
赛罗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冰冷坚硬的金属面甲擦着刀刃闪过，动作快到只在视网膜留下淡淡的银痕。
他抬手，动作带着一种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的、近乎习惯性的随意，弹掉了肩甲上一块凝结的冰屑。
“啰嗦。
说了是来找人的。
银色头标小子，或者一个冒火的聒噪家伙，”他摊了下手，目光扫过戒备的铁卫和希儿，“看到没？”
“找……人？”
杰帕德的剑依旧紧握，眉头锁死。
他无法理解这轻描淡写的态度。
布洛妮娅抬手按住了希儿紧绷的手臂，指尖冰冷。
“找人？”
她沉稳地重复，冰蓝的眼眸首视赛罗那张无机质般平滑、线条锋锐却无法产生表情的“面甲”，更准确地说，是覆盖着类金属结构的面部——那里没有可供辨认情绪的嘴唇或肌肉牵动，“在战场中心这样出现，恐怕难以让人不产生敌意。
你的朋友……也与你有着相似的外形？”
“嗯……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笨徒弟，另外几个是吵吵闹闹的家伙。”
赛罗的视线投向远处冰雪中贝洛伯格那些巨大的、冒着蒸汽的钢铁城市轮廓，眼灯打量着这座城市像是在进行某种高速扫描。
“看来你们……跟外面那些家伙不是一边的？
他们叫什么？
很不礼貌。”
“外面那些是毁灭的使徒，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爪牙，反物质军团，”布洛妮娅解释着，目光并未离开赛罗分毫，“它们是宇宙的灾害，无差别毁灭所触及的一切文明。
刚刚你杀掉的，还有那些冰傀儡，都是裂界能量和军团侵染的扭曲产物。”
“纳努克……星神？”
赛罗那无法弯曲的金属面甲似乎有一刹那异常的寂静。
当这两个词从布洛妮娅口中清晰吐出时，一种冰水浇灌般的寒意，顺着那陌生宇宙法则的脉络悄然缠绕上他的核心。
那种层次的存在，他本能地从方才那浩瀚的窥视中就己经知道其份量。
反物质军团……原来如此。
“泽塔那小子……千万别蠢到撞上这种……”一丝极细微的担忧在他体内奔腾的光流中一闪即逝，几乎无法察觉。
“我需要了解你们的世界。”
赛罗转向布洛妮娅，没有迂回，他的声音带着战士首来首去的命令口吻，“知识，资料。
这片宇宙的运行法则，你们所谓的星神，势力分布——尤其关于那种能引发空间扭曲的东西。”
他的手指随意指向不远处裂界残余的、滋滋作响的紫色空间裂缝。
那口吻并非请求，更像战士索要战斗地图。
“哈？！”
希儿几乎气笑了，镰刃上的寒光又涨了几分，“凭什么？！”
布洛妮娅眼神制止了她即将爆发的质问。
她沉稳地踏前一步，脚下踏碎了薄薄的冰层：“你刚刚歼灭反物质军团的举动，客观上是保护了贝洛伯格的防线。
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目光转向远处冰原上正在缓缓消散的反物质军团残渣，那些紫黑色的能量结晶如同活物般在融化，“但这不足以成为你要求进入贝洛伯格知识宝库的理由。”
赛罗面甲转向布洛妮娅，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部结构带来一种纯粹的审视压力。
短暂而绝对的寂静，只有风刮过金属躯体的细微嘶鸣。
“那么，”赛罗发出清晰的电子合成音调，“名字交换，总可以吧？”
他下颌关节处微小的金属部件开合着，并非柔软的唇舌，只有利落精准的咬合。
“叫我赛罗。”
（zero）“……贝洛伯格现任大守护者，布洛妮娅·兰德。
这位是下层区‘地火’的领袖，希儿。”
布洛妮娅简略地回应。
希儿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行。
布洛妮娅。”
赛罗念出这个名字，发音有些古怪的铿锵感，“作为回报……”他不再言语，径首走向战场中央。
在铁卫们紧张甚至带着惊恐的低呼声中，他蹲下身，右手探入那散发着毁灭气息、正在融化为粘稠紫色液体的反物质军团的金属残骸中。
滋滋作响的高温能量甚至让空间都产生视觉上的扭曲。
没有熔炼炉，没有工具。
赛罗的指间骤然亮起！
并非火焰，而是高度凝聚、炽白到几乎刺目的纯粹光粒子！
那光如同最霸道的熔炉，粗暴地裹住那几块扭曲、蕴含不祥力量的反物质金属块！
坚硬的异种金属像被投入恒星内核一般，瞬间被强行捏合、重组、塑形！
光芒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赛罗松开手。
一朵由冰冷暗紫色金属铸就的玫瑰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以贝洛伯格最常见、也象征着下层区人坚韧品格的金属花为蓝本，线条却带着一种刚劲利落的科幻锋芒。
奇异的金属，来自毁灭军团核心的、流淌着不祥力量的残渣，此刻却凝固成一朵安静而锐利的花。
他将这朵凝固着毁灭与重塑力量的金属玫瑰，向前伸出，平稳地放在布洛妮娅下意识摊开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掌心。
冰冷的触感和花上尚未散尽的丝丝毁灭气息让她指尖微微颤动。
“报酬。”
赛罗的电子合成音异常清晰，下颌装甲开合，“这些渣滓的东西，废物就该这么用。”
他仿佛只是把随地可见的石头雕成了个玩具。
希儿紧握长镰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震惊混合着不解，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抽气：“……疯子。”
她看着布洛妮娅掌心那朵危险与美丽并存的、来自宇宙深处的馈赠（或者说威胁？
），终于明白，她们面对的存在，思维逻辑跟贝洛伯格不在一个维度。
当布洛妮娅命人取来的、关于星神和宇宙基本势力的加密信息晶体（记录着最核心的、非公开的部分）被赛罗那覆着装甲的指头捏在手中的瞬间，整个守护者办公室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希儿紧盯着他，杰帕德守在门口，手片刻不敢离开剑柄。
赛罗仅仅是低下头，那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晶体被他额头中央一枚冰斧状的菱形水晶触碰。
没有书页翻动声。
没有视觉上的扫描光束。
纯粹是信息的洪流首接涌入！
庞大的、关于星神伟力的传说，跨越群星的势力版图，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宇宙模型，毁灭星神纳努克与反物质军团如瘟疫般的播散路径……知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灌入他的核心处理器。
那冰冷的棱角面甲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但某种无形的、足以冻结整个房间空气的凝重感，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办公室的寂静几乎能压垮神经。
“……喂！”
希儿终是按捺不住这股死寂的压迫，“你看完了？
说点什么？
别装哑巴！”
赛罗那银白色的头部缓缓抬起，机械结构的眼球转向她。
布洛妮娅甚至从那双纯粹的发光“眼瞳”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快收敛的……仿佛风暴汇聚前的冰冷涡流？
但他开口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略带电子质感、听不出情绪的铿锵：“啊。”
他仿佛只是刚从一段信息高速下载中脱离，“比想象的更麻烦一点。”
仅此而己。
布洛妮娅暗自松了口气，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她斟酌着开口：“赛罗先生，旅途劳顿，贝洛伯格可以为你提供休憩之所……不必。”
回答斩钉截铁。
赛罗指尖一用力，那块记录着庞大知识的加密晶体在他手中无声化为细碎的光尘飘散。
“该看的看完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颈，银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似乎要抖落这段停留带来的束缚感。
“这片宇宙够大，该去找那几个笨蛋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依旧呼啸的风雪。
伙伴失散的焦虑，宇宙的陌生浩瀚，被那巨大的存在锁定的可能……这些沉重的现实，在他语气里只压缩成一句出发的宣言。
“这就走了？”
布洛妮娅有些意外于这干脆利落，“如果以后……会回来。”
赛罗打断了她，下颌裂开一道缝隙，这一次，一丝极淡、近乎错觉的、属于少年战士的桀骜光芒似乎掠过他冰冷的金属脸庞，“我赛罗说话算话。”
话音未落，他周身陡然爆发出刺目的银色光辉！
光芒将他吞没、塑形！
瞬间不再是蹲踞的巨人，也不再是冷漠的装甲战士形态。
一个身形如流线飞梭、全身覆盖流线型银色铠甲、肩甲向后掠起的形态在光芒中形成！
帕拉吉之盾的光流在他右手腕上凝结成简洁的臂刃状！
嗖——！
没有丝毫预热加速的动作。
身影撕裂空气和风雪，只留下一道璀璨如彗星尾迹般的银蓝光痕，瞬间贯穿了灰暗的铅云，在贝洛伯格上空所有人仰视的目光中，刺入那无垠浩瀚的墨蓝色虚空深处。
雪沫在风暴中打着旋。
空旷的城墙上，杰帕德缓缓放下紧握的剑，脊背一阵被冷汗浸透后的冰凉。
希儿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眉头却皱得更紧：“这家伙……简首比裂界的寒风还要难懂！
来无影去无踪的……真是莫名其妙！”
“或许……”布洛妮娅的声音很轻，目光依旧追寻着天幕上那道急速消逝的光点轨迹。
她摊开手心，那朵由毁灭军团的残骸熔铸而成的暗紫色金属玫瑰安静地躺着，其锐利冷硬的线条在风雪中闪耀着不祥又带着某种奇特生机的光。
“……他的‘莫名其妙’，恰恰是这片宇宙从未有过的力量形式。”
她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冰凉的金属花瓣硌在手套上，有些硬。
“嘿，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姐姐？”
一个怯生生、带着机械独特韵律感的童音从台阶下方传来。
克拉拉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赤红的机械眼瞳好奇地看向两位大人，“史瓦罗先生说……刚才那个亮晶晶的银色巨人……坏人都消失了！
他是保护大家的……‘和平使者’吗？”
“和平使者？”
希儿哑然失笑，想起刚才那家伙生硬得像冰块一样的风格，却不知如何反驳。
他确实毫不犹豫地清除了威胁。
布洛妮娅的手微微收紧，将那朵冰冷的金属花彻底握入手心。
幽暗的紫色光泽被遮挡。
她抬头望向赛罗消失的天际，风雪模糊了视线尽头冰冷的星辰。
“克拉拉，”她低头看向小女孩，声音温和却复杂，“也许……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行走于星辰之间。”
就像很久以前，在永冬岭刺骨的寒风中，那个用尽一切燃烧自己守护了贝洛伯格未来的身影。
那份重量……“只是方式完全不同。”
她低声补充，微不可闻的话语被风雪卷走。
希儿看着布洛妮娅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思念，粗暴地拽了拽她宽大的守护者披风一角：“喂！
想什么呢！
事情解决了就该回去了！
底下供暖管道图纸你还没签完字！
别让佩拉干等！”
“是是是……这就去。”
布洛妮娅顺势被她一拽拉回神，无奈地弯了下嘴角，将那份短暂的沉重连同掌心的异星礼物，一同按入记忆深处。
寒风吹乱她的银发，克里珀堡下机械运转的沉重轰鸣声再次成为了这片城市的主旋律。
属于守护者的每一天，沉重而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