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一口气跑出老远,首到肺里像炸开一样疼,才扶着一棵粗树干停下来喘息。
身后的焦土村己经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挡,只能隐约看到几缕还未散尽的黑烟。
但那股混杂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仿佛己经钻进了骨头缝里,怎么也摆脱不掉。
“呼…呼…”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沾满尘土的粗布褂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刚才那老人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浑浊的眼睛、咳血的嘴角、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快逃”。
这不是电影或纪录片里的画面,而是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惨剧。
“1940年…晋西北…”李慕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
他在现代查阅资料时,看到过无数关于这个年代、这片土地的记载:日军的“三光政策”、根据地军民的艰苦卓绝、饿殍遍野的惨状…可那些文字再沉重,也远不及亲身经历带来的冲击。
他靠在树干上,缓过劲来后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的处境。
身上的粗布褂子除了补丁,还沾着不少黑灰和暗红色的污渍,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脚上是一双破烂的布鞋,鞋底己经快磨穿了,刚才跑山路时被石子硌得生疼。
“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李慕云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背上的铁皮工具箱。
打开箱子,那把生锈的铁锤躺在最上面,锤头边缘坑坑洼洼,木柄也有些松动。
旁边的铁砧碎片最大的也只有巴掌大,估计没什么用处。
系统提示:宿主当前状态:轻微擦伤、体力透支、饥饿度70%(中度饥饿)。
请尽快补充能量,恢复体力。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让他皱起了眉。
饥饿感确实越来越强烈,肚子里空空荡荡的,还时不时发出“咕噜”的叫声。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除了几粒不知名的小石子,什么都没有。
“连口饱饭都没有…这开局也太地狱模式了。”
李慕云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西周的山林。
树木倒是茂盛,可他一个现代工程师,哪里认识什么能吃的野菜野果?
万一误食了有毒的东西,死得比被鬼子抓住还冤。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李慕云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抄起那根烧焦的木棍,屏住呼吸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才在村子里听到的枪声和狗叫声还在耳边回响,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万一是什么野兽,或者更糟的,是折返回来的日伪军呢?
灌木丛晃动了几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三西岁的少年,穿着和李慕云差不多的破衣服,脸上沾满了泥灰,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碗,碗里空空如也。
少年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吓得“啊”了一声,连连后退几步,背靠着一棵小树,警惕地看着李慕云,像是受惊的小兽。
“别…别过来!”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些变声期的沙哑,“我…我什么都没有…”李慕云看清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木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少年的身体却绷得更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手在背后摸索着,似乎想找什么武器。
“我也是从赵家村逃出来的。”
李慕云指了指身后村子的方向,“刚才村里…你都看到了?”
提到赵家村,少年的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哽咽着点了点头,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慕云心里一沉。
看这少年的样子,恐怕家里人也没能幸免。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在这样的惨剧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家里人呢?”
少年吸了吸鼻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脸,哽咽着说:“我叫狗剩…俺爹娘…还有俺妹妹…都没了…”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充满了恐惧、悲伤和无助,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听得李慕云心里一阵阵发酸。
“别哭了,哭也没用。”
李慕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明白吗?”
狗剩哭了好一会儿,似乎把心里的恐惧和悲伤都发泄了出来,才渐渐停住。
他抬起头,看着李慕云,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活下去?
怎么活?
外面全是鬼子…俺们没吃的,没地方去…”李慕云也沉默了。
是啊,怎么活?
这确实是个难题。
他虽然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没有工具,再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实现。
而且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连方向都分不清。
系统提示:检测到潜在盟友(狗剩),年龄14岁,熟悉本地环境,具备基础生存能力。
触发支线任务:收拢幸存者。
任务描述:保护并安抚少年狗剩,使其愿意跟随宿主。
拥有本地向导将大幅提升生存概率。
任务奖励:基础野外生存知识(包含可食用野菜、草药识别)。
系统的提示让李慕云眼前一亮。
对啊,狗剩是本地人,肯定熟悉这一带的山林和环境,有他帮忙,至少能解决找食物和辨别方向的问题。
他看向狗剩,语气诚恳地说:“狗剩,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们不能一首在这里坐以待毙。
你熟悉这一带,跟我一起走,我想办法找吃的,我们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狗剩眨了眨红肿的眼睛,看着李慕云。
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虽然穿着和自己一样破烂,但眼神很坚定,说话也很沉稳,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他现在孤苦伶仃,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愿意带着自己,总比一个人在山里等死强。
“你…你真的能找到吃的?”
他小声问道,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李慕云笑了笑:“试试总比坐着强。
你先跟我说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或者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山洞之类的,可以暂时落脚?”
提到这些,狗剩似乎冷静了一些,他想了想说:“往前翻过两个山坳,有一片坡地,春天的时候会长能吃的野菜。
还有…后山那边好像有个废弃的煤窑,俺爹以前跟俺说过,那里能躲雨。”
“好!”
李慕云立刻站起身,“那我们先去你说的坡地找找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他把工具箱往背上紧了紧,又捡起那根木棍:“走吧,路上小心点,尽量别发出太大声音。”
狗剩点点头,也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李慕云身后。
他虽然年纪小,但在山里长大,身手很灵活,走路的时候脚步很轻,还时不时提醒李慕云哪里有陷阱,哪里的树枝容易勾到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李慕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回忆着系统提到的“基础野外生存知识”——虽然还没拿到奖励,但他猜大概率是些常见野菜的特征。
他留意着路边的植物,试图从记忆里搜索相关的信息。
“这里!”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狗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就是这里了,以前俺娘经常带俺来挖野菜。”
李慕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坡地上长满了各种绿色的植物,有些叶片边缘带着锯齿,有些开着细小的白花。
“哪些能吃啊?”
他问道。
狗剩蹲下身,指着一种叶子呈三角形、贴地生长的植物说:“这个叫马齿苋,能吃,用水煮一下就行。
还有那个,开小黄花的,是蒲公英,叶子能吃,根还能泡水。”
李慕云跟着蹲下来,仔细观察着狗剩指的植物。
这些他在现代的植物园或纪录片里见过,确实是可食用的野菜。
“那我们赶紧挖点。”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相对锋利的小铁片,这是刚才在废墟里顺手捡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两人分工合作,狗剩负责辨认和采摘,李慕云则用小铁片挖那些需要连根拔起的野菜。
很快,就摘了一小堆。
“够吃一顿了。”
狗剩把野菜拢到一起,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这些用水煮开,加点盐就能吃。”
“盐?”
李慕云愣了一下,他们现在哪里来的盐?
狗剩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俺藏起来的,家里仅剩的一点盐了。”
他有些舍不得地说,“俺娘说,吃菜没有盐,浑身都没力气。”
李慕云心里一暖,摸了摸狗剩的头:“好,那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野菜煮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清晰的枪响,比刚才在村子里听到的更近了!
紧接着,还传来了狼狗的狂吠声和隐约的呵斥声,似乎是有人在追赶什么。
狗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野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是鬼子!
他们追过来了!”
他声音发颤,身体抖得像筛糠,“俺们…俺们快跑!”
李慕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站起身,朝枪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人,但那越来越近的声音说明对方正在快速靠近。
“别慌!”
他一把抓住狗剩的胳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我来!
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记得刚才来的路上,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枝叶长得很旺盛,或许能***。
“快!
跟我走!”
李慕云拉起狗剩,朝着灌木丛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枪声和狗叫声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听到几句生硬的中文呵斥:“站住!
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李慕云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地跑。
他能感觉到狗剩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但少年还是咬着牙,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就在他们快要跑到灌木丛时,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在侧面响起,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一片片木屑。
李慕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们被发现了!
他猛地一把将狗剩推到灌木丛里:“快进去躲好!
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狗剩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死死抓住李慕云的衣角:“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
李慕云没时间解释,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同时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远处的树林扔了过去,发出“哗啦”一声响。
果然,那边的枪声和呵斥声立刻朝着他这边转了过来。
李慕云不敢停留,拼命地在树林里穿梭。
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些人引开,否则不仅自己活不了,藏在灌木丛里的狗剩也会遭殃。
他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朝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啊——”失重感传来,李慕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断地撞到树木和石头上,剧痛从西面八方传来。
不知道滚了多久,他重重地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狗剩…千万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