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包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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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块灰黑色的粗面包躺在明辉摊开的手掌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而非食物。

七个人的目光都粘在上面,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饥饿感在短暂的劳动后被无限放大,变得更加凶猛和具体。

“就…一块?”

白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肿,不知是因为手上的刺痛还是眼前的绝望。

“一盆换一块,规矩就是规矩。”

老守卫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种场景早己麻木,拄着矛走回他的位置,不再理会他们。

“怎么分?”

石磊闷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的目光从面包上抬起,扫过其他六张苍白而饥饿的脸。

“掰成七份。”

明辉几乎没有犹豫,尽管他的胃也在剧烈***。

他试图用红肿黑紫的手指去掰开那块硬得像木头一样的面包,但几乎掰不动。

“等等。”

肖烬冷冷地开口,他一把从明辉手里拿过面包,掂量了一下,眼神锐利,“掰成七份?

每份够塞牙缝吗?

而且根本掰不匀。”

“那你说怎么办?”

林笑皱着眉,她试图保持乐观,但眼前的困境让她笑容全无。

“最简单的方法。”

肖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身体最单薄、状态最差的白薇和苏沐身上,“按贡献分。

刚才刮苔根,谁出力最多,谁就该多分。

或者,谁看起来最能撑得住,谁就最后分。

不然谁都活不下去。”

他的话像冰水一样泼在每个人心上,残酷,却现实。

“不行!”

明辉立刻反对,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

必须平分!

再难也要分!”

他再次拿回面包,看向凌羽和石磊,“帮把手。”

凌羽沉默地点点头,和石磊一起上前。

三个男生用尽力气,甚至借助膝盖,才艰难地将那块硬面包掰成了七块大小不一的碎块。

不可避免地,有些碎渣掉落在地,几道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些碎渣,流露出惋惜。

明辉将最大的两块递给了看起来最虚弱的白薇和苏沐,然后将剩下的五块分给其他人。

分到凌羽时,他手里的那块几乎是最小的。

“这…”凌羽想说什么。

“快吃,补充体力,才能想下一步。”

明辉打断他,率先将自己那份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面包不仅硬,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泥土味。

凌羽不再多说,将那小块面包放进嘴里。

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几乎难以下咽,但它确实稍稍缓解了胃部的灼烧感。

他看见白薇小口小口地、几乎是虔诚地吃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着面包一起咽下。

苏沐只是盯着面包看了很久,才机械地开始咀嚼。

肖烬冷哼一声,迅速吃掉了自己的那份,然后目光开始打量聚落内部,显然一块面包远不能满足他。

饥饿感并未消失,只是从尖锐的刺痛变成了沉闷的钝痛。

“得弄到更多的食物和水。”

凌羽哑声说,他的目光也投向了聚落内部。

几间稍微像样点的木屋挂着歪斜的招牌,其中一间的门口挂着一面木质盾牌标志的徽章,下面潦草地刻着“佣兵与劳工协会”的字样。

“去那里看看。”

凌羽指了指。

七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那间屋子。

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汗味、麦酒味和某种野兽的腥膻味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几个穿着皮甲或锁子甲、带着武器的人投来打量货物般的目光。

一个身材肥胖、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坐在柜台后,正和一个猎人打扮的人说着什么。

地穴鼬又多了,东边农场主催得紧,五个铜币一只,死活不论,但要看到尾巴。”

胖男人——似乎是协会管事——粗声粗气地说。

“五个铜币?

那玩意滑溜得很,还会咬人!

至少七个!”

猎人讨价还价。

等猎人离开,凌羽才鼓足勇气,带着众人走上前。

“管事先生,我们…想找点活干,换点吃的和住的地方。”

管事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他们一眼,特别是他们红肿肮脏的手和虚浮的脚步,嗤笑一声:“新来的?

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

挖矿扛包你们这身板不行,狩猎采集更是送死。”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什么都行!”

明辉急忙道,“我们只需要一点启动的资金,一点点食物…”管事似乎被吵得不耐烦,又或许是想看笑话,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块简陋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一些任务。

“看见最下面那个了吗?

‘清理地窖鼠患’,报酬…哼,一窝清理干净了,给你们十个铜币,或者等价的黑面包。

干不干?

就这个你们可能还有点用。”

十个铜币!

至少能换两块多的面包!

“我们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七个人同时应了下来。

他们没有选择的资格。

任务地点是聚落边缘的一个储存地窖。

主人抱怨说地窖里最近老鼠猖獗,咬坏了不少过冬的根茎作物。

工具是几根破旧的木棍和一张简陋的破网。

地窖入口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腥臭几乎让人晕厥。

下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的窜动声。

“我…我下去。”

石磊深吸一口气,拿起木棍,第一个沿着梯子往下爬。

明辉紧随其后。

“我…我也下去帮忙。”

凌羽咬了咬牙,跟了下去。

他不能只让别人冒险。

肖烬啧了一声,似乎觉得这很蠢,但还是拿起了木棍守在洞口。

林笑和白薇紧张地拿着破网,苏沐则远远地站着,脸色比平时更白。

地窖下,黑暗粘稠得化不开。

只有洞口透下的一点微光。

适应了黑暗后,能看到无数双细小反光的眼睛在角落里闪烁。

“来了!”

明辉低吼一声,挥动木棍砸向一个扑来的黑影。

战斗?

不,这更像是一场笨拙而狼狈的扑打。

老鼠远比想象中更大、更凶猛,尖叫着扑向他们的腿脚。

石磊仗着体格强壮,用木棍狠狠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明辉则试图驱赶,保护身后下来的凌羽。

凌羽的心脏狂跳,他学着他们的样子胡乱挥舞木棍,一次挥空差点让自己摔倒。

一只老鼠窜上他的裤腿,他吓得惊叫一声,疯狂地把它甩掉。

上面的人听到下面的动静,惊呼连连。

肖烬骂了一句,也爬了下来加入战团。

他的动作更狠辣,专门朝着老鼠的头颈部猛击。

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当最后一只老鼠被石磊一脚踩死时,地窖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喘息声。

三个人都挂了彩,主要是被咬伤和抓伤,虽然不深,但***辣地疼。

汗水浸透了他们简陋的灰衣。

“结…结束了吗?”

白薇颤抖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应该了。”

明辉喘着气回答,疲惫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松懈。

他们开始清理“战利品”——需要收集老鼠尾巴作为凭证。

就在凌羽忍着恶心去割一只特别肥硕的老鼠尾巴时,异变突生!

那老鼠竟然没死透,或者说刚才只是装死,猛地扭头一口狠狠咬在凌羽的手腕上!

“啊!”

凌羽痛呼一声,猛地甩手。

几乎是同时,站在地窖中央的明辉脚下的一堆空木箱突然坍塌!

他失去平衡,惊呼着向下倒去,小腿重重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裤脚。

痛苦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地窖里短暂的胜利气氛瞬间消失,被新的痛苦和慌乱取代。

凌羽捂着手腕上渗血的齿印,看着倒地不起、冷汗首流的明辉,又看向漆黑肮脏的地窖西周。

十个铜币或者两块黑面包的代价。

他似乎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重量。

冰冷,粗糙,而且带着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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