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光裂城,血染朱墙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在襄都上空,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巍峨的宫墙上,发出呜咽似的声响,像极了这座千年都城最后的哀鸣。
君妤跪在紫宸殿的丹墀下,身上那件绣着鸾鸟衔枝的明黄宫装早己被血污浸透,冰冷的雪水顺着衣料缝隙钻进皮肉,冻得她指尖发紫,可她连动都不敢动。
视线死死黏在不远处那具倒在雪地里的身躯上,那是她的父亲,北襄国的国君萧景渊。
父亲的玄色龙袍被刀砍得破烂不堪,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淌着热血,在白雪的映衬下,那红色浓烈得刺目。
他的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节泛白,可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陛下!”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紧接着,宫人们的哀嚎、士兵们的怒喝、西陵兵卒的狞笑混杂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君妤的心脏。
她想冲过去,想扑到父亲身边,可身后两名西陵士兵死死按着她的肩膀,粗糙的铁甲边缘磨得她肩胛骨生疼,将她按在冰冷的雪地里,动弹不得。
“轰隆——”又一处宫殿的屋顶被炮火炸开,燃烧的梁木带着火星坠落,火光瞬间染红了半边天。
君妤抬起头,望着那片熟悉的宫苑在火海中崩塌,曾经的雕梁画栋、朱漆回廊,此刻都成了燃烧的灰烬。
她想起幼时,父亲牵着她的手在御花园里赏梅,兄长萧策会偷偷摘一朵最艳的红梅,别在她的发间,笑着说“阿妤是北襄最珍贵的明珠,该配这最好的景致”。
可现在,明珠蒙尘,景致尽毁。
“阿妤!”
一声嘶哑的呼喊传来,君妤猛地转头,看见兄长萧策正提着长剑,在西陵士兵的包围中浴血奋战。
他的左臂己经被砍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可他依旧不肯后退半步,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兄长!”
君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声音里满是哭腔,“你快走!
快走啊!”
萧策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光穿过人群,牢牢锁在她身上。
他的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异常明亮,那里面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君妤看不懂的决绝。
他忽然朝着君妤的方向,用力挥出一剑,将身前的两名西陵士兵逼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阿妤,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未落,一把长枪突然从侧面刺穿了他的胸膛。
萧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截从自己胸前穿出的枪尖,鲜血顺着枪杆不断滴落。
他艰难地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君妤,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兄长——!”
君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可身后的士兵却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胳膊,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彻底明白——她的国,她的家,她最亲近的父兄,都没了。
这座她生活了十七年的都城,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美好回忆的宫殿,此刻己经成了人间炼狱。
西陵的士兵们在宫殿里烧杀抢掠,宫女们的尖叫、太监们的求饶、北襄旧臣的怒骂,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君妤的视线缓缓扫过西周,每一处都有熟悉的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她被士兵拖拽着,跪在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
石阶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冻得她膝盖生疼,可这点疼,比起心里的剧痛,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华服早己被血和雪水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像一件裹尸布。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那双手曾经只会抚琴、作画、描眉,如今却只能无力地垂着,连保护自己亲人的力气都没有。
火光依旧在燃烧,映照着宫门前那面残破的北襄国旗帜。
旗帜上的玄鸟图腾己经被烧得残缺不全,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最终“哗啦”一声,彻底断裂,落在满是血污的雪地里,被西陵士兵的马蹄狠狠踩过。
那一刻,君妤的心,也跟着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