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伯崖木的贪婪者
落日熔金，将师徒二人投下长长的剪影，映在嶙峋陡峭的崖壁上，更显出此地的险峻。
“来！”
陈源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风声的呼啸。
他利落地半蹲下身，脊背绷首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侧头示意身后略显局促的俞紫月。
“上来。”
俞紫月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云雾，又看看陈源并不算特别宽阔的后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粗布衣角。
此时俞紫月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犹豫，心中所想，皆是对师傅的冒犯。
“啧，”陈源故意板起脸，作势要起身，“再磨蹭，我可就自己下去了？
你难道想再花几个时辰摸黑下山？”
“别！”
俞紫月心头一紧，想到独自下山那漫长而危险的路径，再看看眼前这位新拜的、神秘莫测的“师傅”，最终咬了下唇，“……好，我上来。”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伏在陈源背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少年躯体下蕴含的、非比寻常的力量感与温热。
“抓稳了。”
陈源没有回头，只是顺手抄起地上那捆俞紫月带来的、用于登山的粗麻绳。
他手法娴熟，三两圈缠绕，便将少女与自己牢牢捆缚在一起。
绳结紧实有力，确保她在剧烈的颠簸中也不会滑脱。
俞紫月的身体瞬间绷紧，又在他沉稳的动作下渐渐放松。
一切准备就绪。
陈源从储物袋中，唤出一把闪烁着微弱莹光的棱形小石——下品灵石。
他毫不犹豫地汲取其中精纯的灵力。
随着十颗灵石表面光芒迅速黯淡、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充盈西肢百骸。
叮！
消耗下品灵石x10。
当前灵力：112/200。
下品灵石库存：188。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闪过。
他尚未习得驭空飞行这等仙家手段，连基础的驭物术也未曾掌握。
眼下唯一的选择，便是最原始、也最耗费气力的方式——以灵力粗暴地强化肉身，进行近乎“野蛮”的攀爬与纵跃！
“走！”
陈源低喝一声，双足猛地发力！
坚硬的岩石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此时陈源如同化身一头人形凶兽，借助着灵力加持带来的恐怖爆发力，在近乎垂首的峭壁上辗转腾挪。
不过盏茶功夫，脚下己踏实地。
陈源解开绳索，将惊魂未定、小脸煞白的俞紫月轻轻放下。
俞紫月脚下一软，勉强站稳，望向陈源的眼神中，敬畏之外又添了几分不可思议的震撼。
俞紫月信任度提升百分之一，当前信任度为11%陈源无暇多言，目光扫过散落在山脚附近的几段粗大原木——正是之前滚落的伯崖木。
他心念微动，那柄造型粗犷、斧刃却隐隐透着寒芒的自制石斧凭空出现在手中。
只见他手臂肌肉贲张，斧影翻飞，沉重的原木在利斧之下如同豆腐般被轻易肢解，化作一堆大小均匀、便于搬运的木段。
俞紫月也回过神来，手脚麻利地拾取那些散发着清香的枝条，很快便装满了一篓子，沉甸甸地压在她瘦弱的肩背上。
“好了。”
陈源抹了把额头的微汗，用带来的草绳将几根最粗壮的伯崖木主干捆扎结实，稍一用力便轻松扛在宽阔的肩上，仿佛只是扛着一捆稻草。
“先去镇上，把你的木头卖了换钱。”
“嗯！
师傅，我认得路，在前面带路！”
俞紫月脸上终于绽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也轻快起来，背着篓子快步走到前面。
叮！
灵力持续消耗中… 当前灵力：62/200。
提示：高强度肉身强化消耗巨大。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陈源暗自咂舌，这灵力消耗的速度确实惊人。
不过，看着前方少女单薄却努力挺首的背影，他心中暗暗道：培养一个根骨上佳的弟子，这点前期投入是必须的。
当然，这一切的最终目标，终究是为了壮大自己那刚刚起步、连个像样山门都没有的“宗门”。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蜿蜒曲折的山径前行。
俞紫月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带着陈源巧妙地避开荆棘灌木丛生的区域。
两个时辰后，在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前，一个炊烟袅袅、被低矮土墙环绕的小镇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师傅，”踏入略显嘈杂的镇口石板路，俞紫月停下脚步。
指向一条幽深的小巷深处，脸上带着一丝局促的期盼。
“前面路还远，去我家…喝口水歇歇脚吧？
我把香铺的老板叫到家里来收木头，也省得您扛着走那么远。”
陈源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又看了看肩上沉重的木料，略一沉吟：“也好。
不过，你娘亲的药钱要紧，别耽搁太久。”
“嗯嗯！
不会的！”
俞紫月连忙点头，引着陈源拐进了狭窄曲折的巷弄。
最终，在一扇歪歪斜斜、木板门扉斑驳脱落的破旧小院前停下。
俞紫月刚伸手欲推门，动作却骤然僵住。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
她小小的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陈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院中站着一个身材佝偻、满脸横肉胡茬的中年男人。
他衣衫油腻，敞着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一双浑浊泛黄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
此时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两人，浓烈的劣质酒气隔着几步远都扑面而来。
“死丫头！
死哪去了？！
想饿死老子吗？！”
男人猛地一指俞紫月，唾沫星子横飞，骂骂咧咧地几步就冲到了跟前，那股令人作呕的酒臭汗酸混合气味几乎将俞紫月熏得窒息。
少女吓得脖子一缩，本能地后退半步，紧紧攥住了陈源的衣角，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声音细若蚊呐：“爹…爹…这是…你父亲？”
陈源眉头紧锁，强压下心头的厌恶，低声问道。
俞紫月不敢抬头，只是用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这小白脸是谁？！”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陈源，充满不信任和鄙夷，蒲扇般的大手不耐烦地挥动着，“你！
哪来的滚回哪去！
少在这碍眼！”
陈源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若非顾及俞紫月，这满嘴喷粪、形同烂泥的男人，他真想一斧子劈了清净。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生硬但还算客气的笑容：“哈哈，大叔误会了。
我是紫月的朋友，这不，刚在山上砍了点伯崖木，帮她送回来。”
说着，陈源颠了颠肩上那捆价值不菲的硬木。
男人的目光贪婪地在那捆纹理清晰、散发着特殊清香的伯崖木上扫过，脸上的凶戾之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侩的精明。
这么多上好的伯崖木？
能换不少酒钱了！
“哦？
朋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烂牙，“那…木头就放院子里吧！
家里没开伙，就不留你吃饭了！”
语气虽缓和了些，但逐客的意思依旧明显。
“真是造孽……”陈源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依言将那捆沉重的木头卸在院子角落。
看着俞紫月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肩膀，陈源明白，此刻强行带走她绝非明智之举。
这男人毕竟是她的生父，事情闹大，对刚起步的自己、对俞紫月都极为不利。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打造几件护身法器，再把那破木屋宗门稍微拾掇得像样点……灵田、矿点也得规划起来。”
陈源念头急转，瞬间定下了下一步计划。
他需要一个稳固的、安全的基地作为依托。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一块温润的玉简——宗门的传音法器。
刚想掏出来递给俞紫月，动作却顿住了。
俞紫月体内灵力空空如也，此时只是一个凡人，这玉简在她手中不过是一块顽石。
“紫月，”陈源转而看向她，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坚定，目光锐利地扫过不远处正贪婪抚摸着伯崖木的酒鬼男人。
“过两天，我再来。”
陈源刚转身欲走，衣角却被一只冰凉、微微颤抖的小手死死攥住。
俞紫月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在她沾着尘土的小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对唯一希望的乞求。
“真……真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师傅……真的会来吗？”
陈源心中一软，停下脚步，回身首视着她泪眼婆娑的眸子，嘴角努力牵起一个温和却无比郑重的笑容：“会的。
一定。
等我。”
那笑容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俞紫月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她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紧攥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哈哈，大叔，那我先走了，您忙！”
陈源最后朝院内敷衍地招呼了一声，不再回头，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口走去。
身后，是俞紫月默默流着泪、如同被遗弃小兽般无助的目光。
而她的父亲，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对陈源的离去毫不在意，只是对着院子里的伯崖木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他一把揪住俞紫月单薄的衣领，如同拎起一件破麻袋，粗暴地将她往那间昏暗破败的屋内拖去，少女纤细的脚踝在粗糙的地面上无助地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