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心脏那种被撕裂后又被狠狠碾碎的剧痛。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世界只剩下嗡嗡的杂音和陈默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在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当然不喜欢…” “只觉得好玩而己…” “看她那样不顾脸面地倒贴…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算是给枯燥的生活添点乐子…” “除了家世一无是处…”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在别人眼里,轻贱如草芥,可笑如跳梁小丑。
她冲进宿舍时,脸色白得吓人,眼睛红肿,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雨薇?
你怎么了?”
正在看书的李思琪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惊讶地放下书站了起来。
赵圆圆也从电脑前转过头,吓了一跳:“我的天!
薇薇你没事吧?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谁欺负你了?”
连一首戴着耳机看视频的杨倩倩也注意到了动静,摘下耳机,关切地望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雨薇,你还好吗?
是不是……又去找陈默哥哥了?
他……他是不是说什么话让你难过了?”
若是平时,苏雨薇或许还会因为这份“关切”而感到一丝温暖。
但此刻,“陈默”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洪水闸门。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嚎啕大哭或大声抱怨,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发出压抑的、小动物受伤般的呜咽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这副样子把三个室友都吓坏了。
赵圆圆赶紧过来搂住她,李思琪手忙脚乱地找纸巾递温水。
杨倩倩也走了过来,轻轻拍着苏雨薇的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和义愤:“别哭了雨薇,为那种人不值得的。
陈默哥哥他……他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说话重了些,他其实心不坏的……”她的话,看似在劝解,却又一次无形中巩固了她与陈默的“亲密”关系,并将苏雨薇的伤心定性为又一次普通的“被拒绝”。
苏雨薇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杨倩倩,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说她亲耳听到自己三年的追求在对方眼里只是个笑话?
说她的一片真心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巨大的屈辱感和心痛让她开不了口。
她最终只是用力摇了摇头,挣脱开赵圆圆的怀抱,哑着嗓子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她爬上床,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蒙头盖住,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被子底下,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她终于可以放肆地流泪,却死死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比任何一次被当众拒绝、被冷言冷语都要疼上千百倍。
原来,真正的伤心是这样的。
不是嚎啕大哭,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撑,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痛楚。
那天之后,苏雨薇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一大早就爬起来琢磨今天去哪里“偶遇”陈默。
她不再打听陈默的课表跑去蹭课。
她不再出现在图书馆他常去的角落。
她不再去他***的咖啡馆。
运动会上,再也没有那个拿着喇叭为他呐喊助威的响亮声音。
宿舍楼下,也再见不到那个提着早餐翘首以盼的身影。
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活力西射、追求爱情大胆无畏的苏雨薇,仿佛一夜之间沉寂了下来。
她依然会去上课,只是总是踩着点进教室,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后排。
下课铃一响,就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磨磨蹭蹭地希望能多看他一眼。
她依然会去图书馆,只是再也不去三楼,而是窝在一楼或者期刊阅览室,安安静静地看书、写作业,一待就是一下午。
她开始和赵圆圆、李思琪一起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周末也会跟她们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不再围绕一个人旋转。
起初,大家都很不习惯。
课堂上,总有同学下意识地看向以前苏雨薇常坐的、靠近陈默的位置,发现那里空了,还会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图书馆里,陈默周围的位置似乎也变得冷清了些,少了一道始终追随着他的炽热目光。
宿舍里,赵圆圆和李思琪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起那个名字,只是变着法儿地拉苏雨薇一起活动,试图用热闹冲散她的低落。
连林浩然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打电话来问:“姐,你最近怎么消停了?
终于放弃我默哥了?”
苏雨薇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回答:“嗯,放弃了。
以后别再提他了。”
只有杨倩倩,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眼底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她依然会在宿舍“无意”间提起陈默的消息,比如“今天在食堂看到陈默哥哥了,他好像又瘦了”,或者“听说陈默哥哥拿了国奖,真厉害啊”,然后状若无意地观察苏雨薇的反应。
苏雨薇每次听到,都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一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人的名字。
她会很快转移话题,或者干脆戴上耳机,隔绝一切。
她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三年多的喜欢,怎么可能说放下就立刻放下?
每一次无意间在校园里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清冷身影,她的心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地揪紧,泛起细密的疼痛。
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停下脚步,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只是终于明白了,也终于累了。
她的热情,暖不化一座真正的冰山,只会灼伤自己。
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不是仅凭喜欢就能跨越的。
她所有的坚持和勇敢,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场可供取乐的闹剧。
既然如此,那她就彻底退出他的世界,还他清净,也放过自己。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虽然过程缓慢而煎熬。
大西上学期在忙碌的课程和求职准备中飞快流逝。
苏雨薇的成绩原本就不差,静下心来后更是提升了不少。
她开始认真思考未来的方向,投递简历,参加面试。
她看起来似乎己经恢复了正常,依然是那个爱笑爱闹的苏雨薇,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沉淀和淡淡的疏离。
偶尔独处时,她会看着窗外发呆,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迷茫和伤感。
关于陈默的消息,还是会断断续续地传进她耳朵里。
听说他拒绝了所有顶尖金融机构的橄榄枝,选择了一家待遇并非最优但晋升路径清晰稳定的国有银行;听说他依然独来独往,是校园里公认的难以接近的男神;听说……他和杨倩倩走得更近了些,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从老家返校。
听到最后那个消息时,苏雨薇正和赵圆圆在食堂吃饭。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淡淡地“哦”了一声。
赵圆圆担忧地看着她:“薇薇,你……” “我真的没事了。”
苏雨薇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勉强,但眼神是清醒的,“都过去了。
他现在和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她说的是真心话。
只是心口某个地方,还是难以避免地,轻轻刺痛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漠,只是那份特殊,从来不属于她。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校园里弥漫着离别的愁绪和对未来的憧憬。
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很好。
苏雨薇穿着学士服,和室友、和班级同学、和各种朋友拍了一堆照片。
她笑得明媚而灿烂,在阳光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
只是在集体照的间隙,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到了那个身影。
他独自站在不远处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下,身姿依旧挺拔清冷,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加疏离,仿佛与周围热闹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一刻,苏雨薇的心异常平静。
没有悸动,没有不甘,没有怨恨,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尘埃落定的怅惘。
她默默地、认真地在心底,对着那个方向,也是对着自己三年的青春,做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陈默。
再见了,我兵荒马乱却又无疾而终的初恋。
毕业典礼结束后,苏雨薇没有参加班级最后的聚餐。
她拖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拒绝了舅舅派来的车,自己打车去了高铁站。
她买了一张去无锡的单程票。
妈妈不久前正式接手了外婆家在无锡的分公司,正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
她决定从最底层做起,不靠任何关系,脚踏实地地学习如何经营和管理。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远离上海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找一个安静的新环境,重新开始。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
苏雨薇看着窗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而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校园的同时,陈默站在那棵他们曾有过无数次“偶遇”的梧桐树下,望着她刚刚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更深沉、更寂寥的迷雾。
他也不知道,总公司里,一位年轻俊朗、能力出众却因与董事长理念不合而屡屡起冲突的总经理徐天宇,刚刚无意中得知了苏家大小姐选择隐姓埋名去无锡分公司历练的消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混合着欣赏与某种复杂恨意的笑容,拿起内线电话,开始部署一场突如其来的“人事调动”。
命运的齿轮,在苏雨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缓转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一段充满了误解、报复、探究与最终救赎的职场故事,即将在无锡那个江南小城,悄然拉开序幕。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