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更廉价、更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目光在拥挤的食品街上扫过,最终落在一个售卖豆类和土豆的摊位上。
“豆子,先生?
新到的伦丁尼豆,炖煮起来又香又软,顶饱得很!
还有上好的黄皮土豆,三鸢尾币一磅豆子,两鸢尾币一磅土豆!”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嗓音洪亮,眼神精明。
梅特莱斯掂量了一下钱包的分量。
“来两磅豆子,再来一磅土豆。”
他数好八枚鸢尾币递过去。
铜币落在摊主粗糙的手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点东西,配上记忆里橱柜角落剩下的那点粗盐和一小块黄油,大概能支撑几天了。
沉重的豆袋和土豆的土腥味让梅特莱斯有些恍惚,这就是他新人生的起点?
为了几磅豆子精打细算?
他拎着简陋的油纸包,转身离开这片弥漫着食物香气与市井喧嚣的街道。
回到那间充满诡异“收藏品”的屋子,饥饿感暂时压倒了恐惧和疑惑。
梅特莱斯凭着记忆在厨房角落找到了半罐粗盐和一小块用油纸包着、边缘发硬的黄油。
生火,架锅,将豆子浸泡后倒入清水,撒上盐粒。
简陋的厨具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等待豆子煮熟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梅特莱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书桌上那本白金之书。
书页合拢着,封面上繁复的暗金花纹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仿佛在缓缓流动。
那只从书页里伸出来的、冰凉滑腻的手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腕上,让梅特莱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能碰……至少现在不能。
梅特莱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这本书或许对原主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但对自己来说危险太大。
梅特莱斯看向墙边武器架上交叉摆放的长枪与长剑。
长枪猩红如凝固的血,长剑漆黑似吞噬光的深渊。
它们没有影子,却在发光。
这完全违背了他前世所知的物理定律。
光。
梅特莱斯下意识地再次吐出那个拗口的音节。
天花板上的群星吊灯应声亮起柔和的蓝光,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阴影,也清晰地照亮了枪剑周围那片纯粹的、被“点亮”的黑暗区域。
它们自身就是光源,光线在它们周围扭曲、湮灭,只留下自身投下狭长而锐利的暗红色光辉。
剑身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他苍白而警惕的脸。
咕嘟…咕嘟…锅里的豆子翻滚起来,水汽蒸腾,带着豆腥味的香气弥漫开。
饥饿终于战胜了探究欲。
梅特莱斯盛出一碗煮得软烂的豆子,拌了点融化的黄油,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粗糙的食物滑过食道,带来一种踏实的饱腹感,也稍微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借助稍微稳定的精神状态,梅特莱斯得以在闲暇中思考。
今天还有时间。
优先掌握那两把武器,以及家中还可能的其它秘密,原主一定有着操纵武器的方法,越快掌握两把武器,对自己的小命越有保障。
明天就是周一,天知道公司有没有关注到身体原主的异样,甚至己经对原主进行了监控。
但无论多么危险,为了生存薪水和调查秘密,自己都必须前往公司上班。
白金之书和书中封印的存在似乎是敌对关系,但两者太过神秘古老,也太过危险,暂时难以得到相关线索。
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
吃饱后,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但精神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的不安依然存在。
梅特莱斯坐回书桌前,不敢再碰那本书,目光却落在了书桌抽屉上。
记忆模糊,原主似乎有记笔记的习惯?
梅特莱斯拉开抽屉,里面除了那个钱包,果然还有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很厚实,但里面大部分是空白的。
只在第一页,用那种奇异的、如同白金之书上的古朴文字(现在梅特莱斯能自然阅读了)潦草地记录着一些东西。
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仿佛书写者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 … “祂”的注视无处不在…空洞的祝福是诅咒…必须找到三途x,xxx,xxx,于冥想之中,成为具现者………枪名“无尽饥渴”,剑名“永寂沉沦”,出土于古代大河文明遗址…疑为兵器…枪,剑非共鸣者触碰…则鲜血流尽而死……书是门扉,亦是囚笼…不可回应…不可呼唤其名……公司地下…回响…他们在窃听…窃取……照片…保护…遗忘是盔甲…以及最后一句:不要逃避,接受它,理解它,掌握它,这就是你的命运。
x为被涂抹或描改难以辨认的部分。
文字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充满了绝望和警告。
唯独最后一句格外工整,认真,清晰。
文字很简洁,信息量却不小。
具现者,这个被反复提及的身份,应该隶属于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的一部分。
白金之书和其中封印的那个存在,梅特莱斯己经领略一二,无论是那紧致粗大的触手还是宛如死亡的六感丧失,他都不想再经历了。
枪和剑的致命性,经过了血的测试。
梅特莱斯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去摸武器,更没有尝试什么滴血认主的套路。
公司有问题。
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窃听…窃取?
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原主的死亡也许存在公司的推力。
照片……梅特莱斯看向他身后床上那张模糊的合照。
合照…梅特莱斯走近床边。
照片被岁月侵蚀得厉害,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两个人,轮廓模糊,笑容依稀。
其中一个身形,似乎与他自己有些相似,是原主吗?
另一个完全看不清。
这是原主留下的唯一关于人际关系的线索?
亲人?
朋友?
还是…更复杂的关系?
梅特莱斯怔住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
一样是公寓,没有这么奢华,没有这么宽广,却能够遮风挡雨,安心入睡的家。
自毕业后,梅特莱斯像个哥布林一样到处找工作,在跑了两年的外卖,干了一年的电子厂后,身心俱疲,就近开了一家不大的杂货铺。
杂货铺里有着零食,饮料,学习文具。
梅特莱斯也做早点,小吃和简便饭菜,也***上门维修一些基础电器,或者免费帮来给孙子孙女买零食的老头老太太清理手机内存什么的。
父母己经搬回了乡下,腾出房子给他结婚用。
梅特莱斯又想到自己相恋己久的未婚妻,想到自己的几个朋友。
人是渴望感情链接的生物,最为纯粹令人向往的感情是爱情。
多少人在爱河挣扎受伤,又有多少人奋不顾身,前赴后继。
“百合,你还好吗?
……”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梅特莱斯闭上了眼,在无情而冷漠的社会机器中,百合与梅特莱斯是悲喜交加的生活彼此温暖的港湾。
我一定会回去的,梅特莱斯擦干眼泪。
我也一定会活下来,在这个诡异而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