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第三根肋骨时，我闻到了苦杏仁的味道。死者蜷缩在冷柜三天，

皮肤呈现出大理石般的青灰色。梅雨季特有的潮气在解剖室里凝结成珠，

顺着不锈钢台面滑落。助手小陈突然轻呼一声，镊子夹着的脏器间闪过一点银光。"苏法医，

十二指肠里有异物。"我调整无影灯角度，

那个拇指大小的玻璃药瓶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瓶身标签被胃酸腐蚀得模糊不清，

唯有编号"KM-0927"清晰可见。这个日期像根生锈的铁钉，猝不及防扎进记忆深处。

九年前的九月二十七日，顾明城最后一次吻我的温度还留在实验室的日光灯下。

"准备X光机。"橡胶手套在瓶口打滑三次，当啷一声，染血的铂金袖扣掉进托盘。

纽扣背面刻着"C&R"，这串字母让我险些碰翻福尔马林溶液——顾明城的定制袖扣背面，

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C&M"。更衣室的排风扇发出呜咽，我盯着指纹比对报告，

呼吸在口罩里凝成白雾。98.7%的匹配率，这枚袖扣属于三年前失踪的顾明城。

而此刻监控画面里，戴着同款袖扣的男人正在星巴克买焦糖玛奇朵，

就像他曾经每天为我做的那样。雨夜的路灯把水洼染成橙红色。我跟着那个身影拐进巷口，

高跟鞋踩碎了霓虹灯的倒影。当他转身的刹那，

解剖台上苍白的尸体突然与记忆重叠——2014年实验室爆炸案，本该葬身火海的顾明城，

此刻睫毛上沾着同样的雨珠。"小雨。"他的声音擦过耳畔，带着咖啡的苦涩，

"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死人。"后颈传来细微刺痛，意识消散前我看到他解开袖扣。

这次刻的是"C&L"。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炸开时，我正躺在手术台上。

无影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像是从深海传来。

左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这是第三次试图挣脱束腹带失败。"你总学不会保护自己。

"顾明城的声音裹在防护服里，面罩上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正在准备静脉注射，

针尖折射的光斑落在我锁骨处的朱砂痣上，那是他曾经亲吻过千万次的位置。

我的瞳孔突然收缩。手术台右侧的置物架上，整排玻璃罐里漂浮着人类眼球，

角膜上凝结的冰晶在灯光下如同泪珠。

最末端的标本瓶标签写着日期：2014.10.1实验室爆炸后的第十九天。

"这些是你偷走的眼角膜？"我故意让声音发抖，右手悄悄摸索束腹带接口。

他拿镊子的手顿了顿，这个细微的肌肉反应验证了我的猜测：眼前人并不是顾明城。

真正的顾明城有肌肉记忆性颤抖，那是十年前替我挡下飞溅的硫酸留下的后遗症。

而这个人拿器械的姿势像在演奏小提琴，腕部转动角度带着诡异的优雅。"亲爱的法医小姐，

"他突然摘下面罩，刀削般的下颌线与我记忆中的轮廓完美重合，"你该不会以为，

这十年只有你在成长？"手术刀贴着我的颈动脉游走，

刀柄镶嵌的蓝宝石与他左耳垂的耳钉是同款材质。这时我看到了他后颈的缝合线。

极细的美容线沿着发际线蜿蜒，像条藏在阴影里的蜈蚣。三年前市局接到过类似报案，

六个整容失败的女孩后颈都有这样的缝合痕迹，主刀医生叫罗森，

半年前死在器官贩卖案的追捕中。窗外炸响的惊雷照亮整个房间。

当我的指甲终于抠开束腹带卡扣时，突然瞥见墙上的电子钟——23:47，

与死者胃里药瓶的编号完全一致。药瓶此刻正在他白大褂口袋折射幽光，

KM-0927变成了KL-2347。"游戏开始了。"他突然将针管扎进自己手臂，

虹膜在液体注入的瞬间变成诡异的琥珀色。记忆如涨潮般席卷而来：十年前实验室里，

顾明城也是这样举着注射器对我说："小雨，这种催化剂会让细胞再生速度提升三百倍。

"我趁机翻身滚下手术台，撞翻了置物架。漂浮的眼球在地面炸裂，

粘稠的保存液漫过防滑地砖。在满地玻璃碴中，我摸到了那个药瓶，

瓶底镌刻的医院logo让我浑身发冷——这正是当年我们参与研发抗排异药物的慈爱医院。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二十七个监控屏幕在隔壁房间同时亮起。

每个画面里都是"顾明城"：他在码头卸货，在拍卖会举牌，在太平间抚摸尸体的脸。

最后一个画面突然跳出加密文件，缩略图是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胸口纹着"C&M"。暴雨拍打着生锈的排风管道，我在通风口找到半张烧焦的合影。

照片里十八岁的顾明城搂着个与他七分相似的少年，两人锁骨处都纹着条形码，

编号相差一位：0927与0928。"我哥哥到死都攥着你的照片。

"男人的声音混着雨声从背后传来，枪口抵住我后腰时带着地窖般的寒意，

"现在轮到你来选，是成为0927，还是0928？"解剖刀从我袖口滑落，

刀柄温度灼人。这次我终于看清他解开的袖扣内侧，

用微雕技术刻着完整的基因序列——那正是十年前从实验室失窃的，我的基因样本。

解剖刀在指尖转出银光，我对着枪口笑了。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通风管道外侧的霉斑，

菌丝在潮湿空气里伸展成蛛网状——和十年前实验室培养皿里生长的变异菌株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枪口又逼近半寸。"笑你们兄弟连死人都要共享。

"刀尖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脖颈，在他伸手阻拦的瞬间，我抬膝撞向他胯部。

这招是顾明城教的，在2013年秋夜的搏击课上，

他握着我的脚踝说："人体最脆弱的不是咽喉，是求生的本能。"男人踉跄后退时，

我扯开了他的衬衫。条形码纹身在锁骨下方泛着青光，

0928的条形码第三道黑线有0.3毫米断裂——这是当年基因编辑失败的标记。

记忆如手术刀般精准剖开往事：2014年爆炸前夜，顾明城颤抖着给我看培养舱，

两个胚胎在羊水里蜷缩成问号。"父亲用我们的基因培育了备份。

"他当时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0927是本体，0928是......残次品。

"冷冻库的铁门在身后訇然开启，腐坏的血肉气息扑面而来。七具培养舱环形排列，

苍白的躯体在淡蓝色液体中沉浮。每具尸体都长着顾明城的脸，

但太阳穴植入的芯片指示灯颜色各异，从猩红到幽绿排列成光谱。"他们是最完美的实验品。

"0928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产生多重回音，"除了保质期太短。"他按下控制台按钮，

最近那具尸体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闪过数据流的光斑。我强忍恶心靠近三号培养舱，

尸体手指的尸斑分布异常——这是心血管定向衰竭的特征。当手指触碰到舱体编码时，

突然被电击般的记忆刺穿：大四那年，顾明城带我参观慈爱医院的地下实验室，

院长指着同样的培养舱说："这里装着医学的未来。

""你们把抗排异药物改造成了基因融合剂。"我转向0928，

看着他耳后鳞片状的皮肤增生，"用活体器官供养克隆体，

就像癌细胞需要不断吞噬健康细胞。"他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枪管塞进我嘴里。

这个距离能看清他虹膜里的血丝，像极了当年因实验失败而哭红的眼睛。但下一秒，

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机械性地转头看向东南角的监控探头。"时间到了。"他喃喃着松开手，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个药瓶，

KL-2347的标签正在渗出紫色液体。我抢在药瓶坠地前接住，

透过玻璃壁看到微型芯片上蚀刻的日期——2023.09.27。整座建筑突然开始震动，

培养舱接连爆裂。在福尔马林溶液倾泻而下的瞬间，

我抓起漂浮的芯片插入解剖刀柄——这是顾明城送我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刀柄内藏着微型解码器。全息投影在空中绽开，浮现出两个重叠的人影。

真正的顾明城被铁链锁在医疗床上，胸口"C&M"纹身正在渗血。

他对着镜头虚弱地笑："小雨，看看你左手无名指。"婚戒内侧的碎钻突然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