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因祸得福
她柔声安抚道：“莫着急，你慢慢说。”
她的语调轻柔，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兰汀抬起袖子一抹脸，抽抽嗒嗒地道：“那日夜里，松苓姐姐也受了很重的伤，婢子想要请府医来瞧。”
“可大姑娘身边的宝华屡次阻挠，方才婢子去照看松苓姐姐，她又吐了好大一口血，眼下看是快不成了！”
说完，她悲从中来，又嚎啕哭起来。
净水蓦然一惊，轻轻蹙眉。
虽然她没见过这个松苓，但凭松苓对原身的一片赤诚忠心，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迅速整理思绪：“你去请府医，就说我身子不大好，请他来瞧。
我自会想办法让府医去给松苓治伤。”
她到底是明府唯一的嫡女，再不受待见，她们也不敢让她死在府中。
兰汀不哭了，她爬起来就要奔去寻府医，突然想起什么，倏地凝步。
转头看向净水，一双通红的眼顿时瞪圆了。
“小...小姐，您...”她适才满心焦急，竟然才发觉自家姑娘的异常之处！
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若不是确信躺在床上的人确是自家姑娘无疑，她都要以为自己撞鬼了。
小侍女的心思都放在脸上，净水失笑。
她早己想好怎么解释：“许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如今骤逢大难，也算因祸得福。”
乍惊之下是乍喜，兰汀笑出了鼻涕泡，忙向西拜了几拜。
净水莞尔：“快先请府医，如今松苓的伤更为紧要。”
兰汀“啊”一声，回过神来：“是！
婢子这就去！”
说罢又急急地朝外奔去。
院中风声飒飒，炭火己熄，衾被湿冷。
原身处境艰难，这两个婢女却仍对她一片诚心，委实难得。
她想起了锦瑟，也不知荀淑妃和郦珠把锦瑟怎么样了。
世人皆知景昭帝要召她入宫封妃，她却在入宫前一晚死了，明眼人都知道事有蹊跷。
可荀淑妃还敢这么行事，想必有恃无恐。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拉回了净水的思绪。
净水望向窗外，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冒头，猝不及防与她眼神一碰，又飞快藏匿起来。
似乎......是个少年？
“谁在外面？”
净水等了片刻，却不闻窗外人应声。
她如今行动不便，也没有侍女在侧，便只能先放任不管。
伤未痊愈，强撑精神应付了半日，如今疲累上涌，她渐渐觉得精神不济起来，遂阖上眼小憩。
小半个时辰后，兰汀拉着府医风风火火地回来。
明府顾及男女大防，遂在内院候着的府医都带着女药童。
府医放下药箱，拆开净水头上渗血的白绫，先为她看完伤。
旋即吩咐药童为她换药，便去外间提笔写方。
女药童跪坐在榻边，为净水换药，她身上遍布着刮擦伤，头上和肋间伤得最重，净水疼得冷汗涔涔。
兰汀看着看着又红了眼眶，泪珠啪嗒啪嗒往下坠。
待敷药整衣毕，府医拿着药方进来。
知世家贵女最惜玉容，他宽慰道：“这伤再养上两三个月便会愈合，只是需仔细些，才不会留痕。”
府医递过方子，叮嘱兰汀：“此方需日日煎服，另一方再以栀子、黄柏和珍珠粉研末，调敷伤处。”
净水在榻上行了半礼，缓声道：“有劳先生，只是我的婢女伤重，如今命悬一线，还需烦您再走一遭。”
府医心里跟明镜似的，近来三姑娘身边的小侍女时常来寻他，为的就是给受伤的松苓看伤。
医者仁心，他自然愿意救人一命，可府里的大姑娘他也实在开罪不起。
见府医面有难色，净水幽幽叹了口气：“我能平安归府多亏了松苓，如此忠仆，却因失救而终，岂不可惜？
此事传出去，也有损我明家声誉。”
她稍作停顿，虽是轻语慢调，却多了几分冷凝之感。
“况且父亲将府中中馈交于左夫人，正是因她待下以宽，恩威并施。
所谓恩以结之，如今松苓救主伤重，不赏便罢了，阻挠延医又是何道理？
这与残害仆婢有何分别？”
“若连累父亲被劾“虐下太甚”，来日弹劾折子被递上御前，父亲因此受圣上责难，先生和左夫人可担待得起？”
一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府医一惊，额上冒着虚汗，这还是那个痴傻的三姑娘吗？
净水适时作头痛状，语声转柔。
“以往我时觉脑中混沌，今日醒来，方觉神智顿清，这几日有劳先生尽心医治。
改日我便去拜见父亲，并陈先生与松苓之功。”
府医细想片刻，医书确实有云：瘀血阻络可致神昏，破瘀则神明复。
府中三姑娘因痴傻失宠多年，如今神智恢复清明，到底是明府唯一的嫡系......眼下观之，也非等闲之辈，万万不可得罪。
府医不敢再推搪，擦了把汗，拱手一揖，跟着兰汀退了出去。
长舒口气，净水揉了揉眉心，想起适才的动静，她又看了眼窗口。
窗外静悄悄的，也许人己经走了......倦意上涌，净水下意识去摸腰间。
方想起苏秉微送她的那块双鱼玉珏，还在赊月阁中，听檐角下铁马叮咚，净水只觉眼饧骨倦，恍惚中，她又回到了迷津渡。
春和日暖，花篱上垂丝海棠半吐，暗香馥郁，引来几只误入的彩蝶。
有素衣公子在廊下抚琴，琴音萦绕间，惠风徐来，日影携着花影，伴风轻曳，似在随宫商律动。
一曲终了，苏秉微轻叹，温润的眸中浮出淡笑：“是在下琴艺不精，竟致行首分神。”
她闻之赧然，起身愧歉施礼：“苏公子得琴之真，净水叹服。”
前几日她生辰，苏秉微赠她双鱼佩。
她心绪不宁，正是因她今日晨起时，那白珏竟找不着了！
净水十分苦恼，眼下正不知如何跟苏秉微交待。
忽闻环佩叮咚，有人分花拂柳而来，来人一身鸦青色，朝她伸出手。
那人手指净白修长，在日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华，肆意攫取人的目光。
掌中正是她丢失的白珏！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