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火烙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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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是唯一的旋律。

陈逐背着吓傻的女孩,半拖半架着咳血的老者,在哭嚎奔逃的人流中跌撞前行。

背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践踏声和利刃劈开骨肉的闷响,灼热的空气里灌满了血腥和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必须远离那片正在被铁骑碾碎的营地。

额角的伤口***辣地疼,温热的血淌过眉骨,模糊了他一边的视线,更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放着那诡异的一幕——惊嘶的战马,偏斜的刀锋,还有掌心那柄枯木小剑一闪而逝的、微弱的温热。

那不是错觉!

那感觉如此清晰,甚至此刻,那木剑贴着他胸膛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与周遭的冰冷杀戮格格不入。

“呃……”身后的老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往下一沉。

陈逐一个趔趄,差点三人一起摔倒。

“阿爷!”

背上的女孩哭喊着。

陈逐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得死紧,用尽全身力气重新撑起老者。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赤红的眼睛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

官道是不能走了,那里是汉军骑兵冲杀的主要路径。

两侧的荒野过于开阔,无处可躲。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了远处一片地势略低、乱石杂生的洼地。

“坚持住!”

他低吼一声,不知是对老者说,还是对自己。

他调整方向,奋力朝着那片洼地挤过去。

人流像没头的苍蝇,不断有人摔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一个头缠黄巾的汉子挥舞着削尖的竹竿,嚎叫着冲向一名落单的骑兵,下一刻就被长矛洞穿了胸膛,血溅了陈逐一脸。

温热,腥咸。

陈逐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的麻木。

他不再看,不再听,只凭着求生的本能,拖着两个累赘,拼命往那洼地冲。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下一个小斜坡,滚进了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和乱石堆里。

陈逐将老者和女孩塞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自己则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像破风箱一样喘息,喉咙里全是血沫子的铁锈味。

暂时安全了…吗?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艰难地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警惕地探出头观察。

斜坡上方,屠杀仍在继续。

汉军骑兵来回冲驰,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着生命。

偶尔有零星的抵抗,很快便被碾碎。

火光映照着士兵冷漠的脸和逃难者惊恐扭曲的表情,宛如一幅活的地狱绘卷。

而更远处,那片曾经亮起清光的土坡方向,此刻却笼罩着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别处更暗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死去了,连光都能吞噬。

大贤良师…陈逐脑海里闪过那个被万人跪拜的身影,那炸碎的清光…以及随后汉军就精准扑来的巧合。

他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冰冷的念头:那位“仙人”,恐怕自身难保了。

所谓的黄天,根本护不住任何人!

“咳…咳咳咳!”

岩石后的老者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首接咳出了一大口暗红的血块,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阿爷!

阿爷你怎么了!”

女孩吓得手足无措,只会抱着老人哭。

陈逐爬过去,探了探老者的鼻息,己经很微弱了。

他看了看女孩绝望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除了那柄小木剑,一无所有。

符水?

香烛?

贡献?

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哪还有什么大贤良师,哪还有什么救赎。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嗡…”怀中的小木剑,再一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股熟悉的、微弱的温热感再次出现,比上一次稍微清晰了些许。

陈逐猛地一愣,立刻将它掏了出来。

粗糙的木剑,依旧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样,甚至因为刚才的奔逃蹭上了不少污泥和血渍。

但此刻,在剑身靠近剑格的位置,那原本木质纹理的地方,竟然多了一点极其细微的、针尖大小的暗红色痕迹!

那红色极深,近乎墨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去的,又像是枯木本身渗出的血珠凝固而成。

陈逐用手指用力擦了擦,擦不掉。

那痕迹…似乎就是在汉军刀锋劈下、木剑发热的那一刻出现的!

这是什么?

他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一种荒谬又难以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是那土坡上炸碎的清光?

是那位大贤良师出了什么变故,导致的力量逸散?

恰好…沾染到了他这柄临时削成的木剑上?

他紧紧攥住木剑,那点微弱的温热透过掌心,似乎带来了一丝虚幻的暖意,却又更像是一种灼烫。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他尝试着像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那样,“凝神感应”,或者“注入意念”。

但木剑毫无反应,那点红痕也死气沉沉。

除了那点异常的温热,它似乎依旧只是一块烂木头。

“嗖!”

一支流矢突然从斜坡上方射来,咄的一声,深深钉在他们藏身的岩石上方,箭尾兀自颤抖。

陈逐悚然一惊,立刻压下所有杂念。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汉军的清扫还在继续,这里并不安全。

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老者和惊恐万分的女孩,咬咬牙。

必须走!

趁现在乱局还未平息,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土坡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那里,曾是他眼中“力量”的象征,此刻却只剩下破灭和未知。

而他现在唯一的“异常”,只有怀里这柄多了个奇怪红点的、依旧破烂不堪的木剑。

他将木剑紧紧攥在手心,那点微弱的温热仿佛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尽管它本身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我们走。”

他压低声音,再次搀扶起老者,背上女孩,小心翼翼地沿着洼地的阴影,向着更深处、更远离战场的方向挪去。

乱世洪流,他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薪柴。

但薪柴的深处,似乎被一颗来自未知领域的、黯淡却顽固的星火,烙下了一个印记。

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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