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被接纳的共生
灵魂深处与另一个意识连接的异物感挥之不去，体内飙升的感染值更像是一把抵在太阳穴上的匕首，带来阵阵眩晕与烦躁。
而他身后，那条名为“司辰”的棘鳞蝰，正无声地滑行跟随。
它的动作依旧虚弱，破损的鳞片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双暗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既带着野兽的本能，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人性的审慎。
当凌曜推开那扇由厚重锈铁板和粗木桩钉成的庇护所大门时，门口微弱灯火下正在打盹的守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曜哥，你回来了……那、那是什么？！”
守卫的惊呼声划破了庇护所入口区域的沉闷空气。
他手中的简陋长矛瞬间对准了凌曜身后的司辰，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一声惊呼，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几个正在附近整理物资或休息的居民闻声看来，下一刻，尖叫声、抽气声、器皿掉落声此起彼伏。
“异兽！
是感染的异兽！”
“凌曜！
你疯了？！
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快！
叫老疤来！
快啊！”
人群像受惊的鸟雀般迅速退开，空出一大片区域，将凌曜和司辰孤立在中央。
恐惧和敌意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更多的是对准了他身后那条安静得过分的蛇形异兽。
司辰似乎感受到了这浓烈的恶意，上半身微微弓起，破损的鳞片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嘶嘶声，暗金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极细的线。
“安静点！”
凌曜低声喝斥了一句，不知是在对司辰说，还是在对恐慌的人群说。
他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与司辰灵魂连接的那部分清晰地传递来一种混合着痛苦、警惕和极度不耐烦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压下了混乱。
“吵什么？
蚀雨还没停，就想把更大的麻烦引进来吗？”
人群分开，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深刻疤痕、身形依旧魁梧的老者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柄巨大的活动扳手，像是刚从某个机械故障现场赶来。
他就是锈蚀峡谷庇护所的首领，老疤。
他的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凌曜，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明显不稳的气息，眉头立刻皱起。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司辰身上，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霜的眼睛骤然眯起，充满了审视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凌曜，”老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解释。”
凌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言简意赅：“外面蚀雨，躲进一个石缝里遇到的。
它快死了。
然后……发生了意外，父亲留下的那块结晶……让我们缔结了契约。”
“契约？”
老疤的声调抬高了一度，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更大的哗然。
“和这种……这种东西契约？
凌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它的感染值一看就高得吓人！
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老疤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他走到凌曜面前，目光如炬：“灵骸同缚？”
凌曜沉默地点了点头，亮出了右手手背上那个幽紫色的、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的契约印记。
老疤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他深深地看着那个印记，又看了看对着他龇牙威胁的司辰，最后目光回到凌曜脸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愤怒，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胡闹！”
他最终低吼一声，“你父亲当年是怎么……”他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转而沉重地说：“你知道规矩。
高感染源，必须隔离观察。
在确定它……‘安全’之前，它不能进入生活区。
你，也要接受监测。”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残酷的决定。
凌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他没有反驳，只是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
“把它带到旧仓库去。
那里有闲置的隔离笼。”
老疤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
凌曜，你看好它，如果它有任何失控的迹象……”他没有说完，但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凌曜默不作声地带着司辰，在众人恐惧和排斥的目光注视下，走向位于庇护所边缘那个阴暗潮湿的旧仓库。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仿佛将他们与整个世界隔绝。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零件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笼立在角落。
凌曜没有把司辰关进去，只是自己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司辰盘踞在他不远处，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安静地蜷缩起来，只有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地面。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铁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是邻居小琪。
那个总是满脸油污、眼睛亮晶晶的机械少女。
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半块黑乎乎的岩菇饼，好奇又害怕地看向里面的“怪物”。
“曜哥……你没事吧？”
她小声问，目光却更多地被司辰吸引，“它……它看起来伤得好重。”
凌曜还没回答，司辰似乎被惊动，抬起头看向门口。
小琪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她看到那条可怕的蛇形异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暗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没有疯狂，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和审视。
而且，它长得……虽然破破烂烂的，但那些棘刺和鳞片的形状，好像有点……别样的感觉？
小琪的机械师本能让她对奇特的形态总有种另类的欣赏。
“它……好像没那么可怕？”
小琪小声嘀咕，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将手里的半块饼放在门口的地上，“这个，给它吃点？”
司辰的尾巴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那块饼，又看了看小琪，最后居然……把头扭开了，一副毫无兴趣甚至有点嫌弃的样子。
小琪：“……”居然被一条蛇嫌弃了？
凌曜看着这一幕，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能模糊地感受到司辰传递来的情绪：难吃、低级、毫无能量。
“它不吃这个。”
凌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哦……”小琪有些失望，但又觉得这异兽更有趣了，“那它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
凌曜一愣。
他还没想过。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词汇，通过灵魂链接，首接映入了他的脑海。
“……司辰。”
凌曜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司辰？
好奇特的名字。”
小琪眨了眨眼，又看了司辰几眼，这才小声对凌曜说，“曜哥你别担心，老疤叔就是太小心了。
我觉得它……挺有灵性的。”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掉了。
仓库里再次恢复寂静。
夜晚降临，庇护所主要的照明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幽能苔藓灯散发着微光。
凌曜无法入睡。
手背的契约印记微微发烫，体内异样的能量和司辰的存在感都让他无法平静。
他看向司辰。
司辰也正看着他。
一种尝试的冲动，难以抑制地涌起。
他缓缓抬起右手，集中精神，尝试沟通那份契约链接。
“武装……附体。”
意念刚落，手背的印记骤然发亮！
盘踞着的司辰瞬间化为一道幽暗的流光，猛地扑向凌曜的右臂！
凌曜闷哼一声，感觉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同时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幽暗的光芒覆盖了他的整条右臂和前胸，光芒散去后，他的右臂首至肩部，己被一层冰冷、狰狞的暗色鳞甲覆盖！
五指变得尖锐，指尖闪烁着墨绿色的毒芒，手肘处甚至突出了几根尖锐的骨刺！
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杀戮欲望随之涌入脑海，伴随着司辰的痛苦低语，让他险些失控！
他猛地一挥手臂，利爪轻易地在旁边的金属货架上划出三道深深的腐蚀性爪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成功了！
但……代价巨大。
他立刻解除了附体，喘着粗气，看着恢复原状但依旧酸痛无比的右臂，脸色更加苍白。
感染值显然又跳了一小格。
司辰重新出现在地上，似乎也消耗不小，显得更加萎靡。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武装附体瞬间，凌曜清晰地“听”到了司辰传递来的一个极其短暂的意念碎片——那是一个画面：庇护所外围的某段防御栅栏，正在被什么东西疯狂撞击、腐蚀！
几乎就在同时——“铛！
铛！
铛！”
急促而刺耳的金属敲击声猛地从庇护所外围传来！
那是最高警戒的警报声！
意味着有东西在冲击防线！
凌曜猛地站起身，司辰也瞬间昂起头，暗金瞳孔望向警报传来的方向，充满了冰冷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