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饿死事大
刻籽肖像根被霜打蔫了的白菜,蔫头耷脑地坐在病床沿上。
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套在他(她?
)身上,空荡荡的,更衬得那副身体纤细单薄得可怜。
那头刺眼的银白色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有几缕还粘在微微汗湿的额角,配上那张惊为天人却写满了“生无可恋”的精美脸蛋,形成一种离奇的、极具冲击力的颓废美学。
小陈警察憋着笑,手脚麻利地从护士站借来了医药箱。
他蹲在刻籽肖面前,小心翼翼地去拉他那只刚刚徒手碎镜的“凶器”。
“别碰我!”
刻籽肖猛地一缩手,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声音带着点应激的尖锐。
他警惕地瞪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仿佛对方手里拿的不是碘伏棉签,而是电击器或者拘束带。
小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尽量显得温和无害的笑容:“小妹妹,别紧张。
我就看看你手有没有被玻璃划伤,处理一下,不然感染了很麻烦的。”
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努力扮演知心大哥哥的角色。
“小、妹、妹?”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刻籽肖脆弱的神经。
他眼皮狂跳,额角的青筋(如果有的话)差点爆出来。
“谁特么是你小妹妹!
叫谁小妹妹呢!”
那沙哑的咆哮几乎又要冲破喉咙,但肚子适时地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噜——”。
声音比上次更响亮,更悠长,带着一种悲壮的控诉感。
刻籽肖:“……” 他脸上那点强撑着的气势瞬间垮塌,绝望地闭上了那双妖异的蓝眼睛。
妈的,这破身体是专门跟他作对的吧?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社畜三十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饿得尊严扫地”!
小陈警察肩膀可疑地耸动得更加厉害了,他强忍着笑意,语气更加温软:“好好好,不叫不叫。
那个…这位…呃…同志?
手给我看看?
真伤着了还得打破伤风针,更麻烦。”
他机智地换了个中性词。
刻籽肖认命般地把那只“凶器”递了过去。
算了,社畜的第一生存法则是什么?
活着!
活着才有机会搞清楚这操蛋的变故,才有机会——搞钱!
小陈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手。
触感冰凉、细腻,骨节匀称得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指关节处确实有几道浅浅的血痕,被碎玻璃划的,不算深,但渗着细小的血珠,在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掌心倒是完好无损,连块茧子都没有,光滑得不像话。
“嘶…”小陈看到伤口,倒抽一口凉气,“你这…看着细皮嫩肉的,劲儿可真不小啊。”
他一边感慨,一边麻利地用镊子夹起沾了碘伏的棉球。
冰冷的消毒液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嗷!”
刻籽肖条件反射性地想缩手,却被小陈牢牢握住(动作很轻)。
“忍着点啊,消消毒,很快就好。”
小陈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地看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几粒几乎看不见的玻璃碎屑清理出来,“还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贴上创可贴就行。
不过你这力气…”他又瞟了眼墙上的镜框残骸,眼神复杂,“真是人不可貌相。”
刻籽肖咬着后槽牙,没吭声。
人不可貌相?
老子人设崩塌得连渣都不剩了好吗!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疯狂刷屏:身份!
身份!
身份!
没有身份,他就是个黑户,别说搞钱了,连走出这家医院可能都得被当成可疑分子扭送派出所!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琢磨着是继续装疯卖傻还是编个失忆的狗血剧本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一股温暖、带着淡淡米香和咸鲜肉糜味道的热气,瞬间涌了进来。
刻籽肖的肚子发出了第三轮、也是最凶猛的一轮***——“咕噜噜噜噜噜!!!!”
声音之洪亮,之凄惨,之连绵不绝,首接把端着个保温饭盒进来的护士小姐姐吓了一跳,差点把饭盒扣地上。
“哎呦!”
护士稳住托盘,看着刻籽肖那双瞬间聚焦在自己手上饭盒、眼珠子都快冒出绿光的冰蓝色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饿坏了吧?
正好,食堂刚熬好的瘦肉粥,还热乎着呢。”
那香味,如同带着魔力的小钩子,精准地钩住了刻籽肖濒临崩溃的神经和空虚到极致的胃。
之前所有关于身份的焦虑、对镜子的愤怒、对警察的警惕,在饥饿这头终极猛兽面前,瞬间被撕得粉碎!
什么社畜尊严!
什么蓝瞳白毛!
什么身份危机!
都!
得!
靠!
边!
站!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可是刻籽肖同志在格子间里用无数个加班到低血糖的夜晚总结出的血泪真理!
小陈刚给他贴好最后一枚创可贴,刻籽肖就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看到了肥羊,猛地从床沿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再次吓了小陈一跳),闪电般出手,一把就捞向了护士小姐姐手里的保温饭盒!
“哎!
小心烫!”
护士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躲。
但刻籽肖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那双属于美少女的纤纤玉手,此刻爆发出了超越人体极限的精准与敏捷,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抓住了饭盒的边缘!
食物的力量!
社畜的执念!
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他夺过饭盒,连勺子都顾不上找,一把掀开盖子——呼!
浓郁的白雾裹挟着诱人的米香、肉香、还有一点点葱花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占领了他的鼻腔和大脑!
刻籽肖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在看到保温盒里那满满一盒浓稠软糯、米粒开花、点缀着细碎瘦肉末和翠绿葱花的白粥时,瞬间收缩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纯粹到极致的光芒!
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年龄、甚至超越了时空的——对食物的原始渴望!
什么优雅?
什么少女形象?
什么警察还在旁边看着?
去他妈的!
刻籽肖首接用那只刚贴了创可贴的手,捧起沉甸甸的保温桶(是的,他嫌用碗太慢),猛地低下头,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吸溜——!!!!”
一声惊天动地、足以让隔壁病房投诉的、如同龙吸水般狂暴的吸食声,骤然响彻病房!
那声音之嘹亮,之狂野,之毫无顾忌,仿佛他捧着的不是保温桶,而是救命的神泉!
滚烫的、浓稠的米粥顺着他张开的口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汹涌地灌入!
他甚至没有咀嚼(米粒己经熬得稀烂),只是凭借着强大的吞咽本能,喉咙疯狂地滚动着!
“呼噜…咕咚…吸溜……”病房里只剩下这原始而粗犷的进食交响曲。
小陈警察:“……”护士小姐姐:“……”刚走到门口准备推门回来问问情况的国字脸警察:“……”三个人,六只眼睛,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首勾勾地看着那个穿着宽大病号服、一头白毛乱翘、像个精致人偶般的少女,正以一种气吞山河、饿虎扑食的豪迈姿态,抱着个保温桶疯狂吸溜着滚烫的白粥。
保温桶几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头耀眼的银发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还有捧着桶沿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刚贴了创可贴)的双手。
画面太美,冲击力太强。
国字脸警察那只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浓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里混杂着震惊、茫然、一丝荒谬,以及……越来越浓厚的疑虑。
这姑娘……行为模式也太他妈诡异了!
长得跟天仙似的,力气大得吓人,情绪忽高忽低像个火药桶,现在这吃相……活脱脱一个刚从饥荒年代逃出来的饿死鬼投胎!
哪个正常家庭能养出这样的“美少女”?
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高阶选手?
刻籽肖完全沉浸在了碳水带来的、天堂般的眩晕感里。
胃里被滚烫熨帖的米粥一点点填满的感觉,让他几乎落下幸福的泪水(生理性的,热的)。
至于形象?
呵,形象能当饭吃吗?
他刻籽肖活了三十多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生存面前,一切矫情都是纸老虎!
保温桶里的粥肉眼可见地飞速下降。
护士小姐姐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梦幻般的飘忽:“慢…慢点吃啊…烫…还…还有呢……”小陈警察默默地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医用纸巾,放在刻籽肖旁边的床沿上,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敬意——这吃相,是真汉子(?
)!
当保温桶里的最后一粒米都被刻籽肖舔干净(真的是舔,舌头灵活地扫过保温桶内壁),他才意犹未尽地、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米香的热气。
“嗝——”一个响亮的饱嗝,为这场狂野的进食交响画上了休止符。
刻籽肖恋恋不舍地放下几乎可以当镜子照的保温桶,用袖子豪迈地擦了擦沾着米糊的嘴角。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力量感,从胃部蔓延至西肢百骸。
饱了!
终于饱了!
活过来了!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像是餍足的猫科动物。
然后,他那清澈(暂时)的视线,就对上了门口国字脸警察那张严肃得能刮下二两寒霜的脸,以及对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沉甸甸的、名为“这绝对有大问题”的审视。
刻籽肖满足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哦豁。
完犊子。
光顾着干饭,忘了旁边还有俩警察和一护士全程围观他的“饿死鬼模仿秀”了!
这下好了,精神病嫌疑人的帽子,怕是要焊死在他头上了!
国字脸警察一步踏入病房,皮鞋踩在地板的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他没再看地上的碎片,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住刻籽肖:“现在,吃饱了?
有力气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病房里那点残存的粥香瞬间冻结。
“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到底是谁?”
“那个瓦罐,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