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其野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香——不是他常喝的速溶咖啡，而是带着焦香的手冲咖啡味。
他探头往厨房看，只见章子崖正站在料理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手冲壶，小心翼翼地往滤纸上倒热水。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黑色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连带着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只是他的动作实在算不上熟练，手冲壶拿得有点歪，热水洒了不少在滤杯外面，滴在台面上，形成一小片湿痕。
“早啊，章先生。”
狄其野走过去打招呼，目光落在台面上的咖啡粉袋上——是他上周忘在厨房的，本来想周末试试手冲，结果一首没来得及。
章子崖听到声音，手顿了一下，热水又洒出几滴。
他回头看了狄其野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早。
查了教程，想试试。”
狄其野凑过去看了看滤杯，发现里面的咖啡粉被冲得乱七八糟，滤出来的咖啡只有小半杯，颜色还偏淡。
他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水温没控制好？
手冲得用88到92度的水，而且水流得慢一点，不然萃取不均匀。”
章子崖放下手冲壶，看着自己的“成果”，眉头皱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教程里没说水温要这么精确。”
“正常，网上的教程大多说得笼统。”
狄其野接过他手里的手冲壶，重新拿出滤纸和咖啡粉，“我教你，很简单的。”
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手指灵活地调整着水流速度，热水顺着滤杯边缘缓缓流下，在咖啡粉上形成一层细腻的泡沫。
章子崖站在旁边，看得很认真，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狄其野的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你试试？”
狄其野把壶递给章子崖，往后退了半步。
章子崖接过壶，深吸了一口气，学着狄其野的样子调整姿势。
这次他的手稳了不少，热水慢慢流进滤杯，虽然还是有少量洒出来，但比刚才好太多了。
滤出来的咖啡颜色均匀，香气也比之前浓了些。
“成了！”
狄其野拍了下手，语气里带着赞许，“你学得还挺快。”
章子崖看着滤杯里缓缓滴落的咖啡，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他把冲好的咖啡倒进两个杯子里，递了一杯给狄其野：“尝尝。”
狄其野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有点偏苦，但己经比他预想中好太多了。
他笑着点头：“不错啊，比我第一次冲的好喝多了。”
章子崖听到这话，耳尖似乎红了一下，他低下头，抿了口自己杯里的咖啡，没说话，但握着杯子的手指放松了些。
两人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时，狄其野注意到章子崖面前放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碗，碗里是切成小块的水果——苹果和香蕉，去皮去籽，切得整整齐齐。
他有点惊讶：“你还准备了水果？”
“查了人类早餐食谱，说要搭配水果。”
章子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轻，“你们喜欢吃甜的。”
狄其野心里暖暖的。
他没想到章子崖会这么认真地研究人类的饮食习惯，明明自己连咖啡都冲不好，却还想着准备水果。
他叉了一块香蕉递过去：“这个甜，你试试。”
章子崖没接，只是微微低头，让狄其野把香蕉喂到了他嘴里。
香蕉的甜味在嘴里散开，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很喜欢。
“对了，你今天要出门吗？”
狄其野想起什么，问道。
他住进来快一周了，还没见过章子崖出门，除了倒垃圾，几乎都待在家里。
章子崖摇了摇头：“暂时不用。”
“那你在家待着不无聊吗？”
狄其野好奇，“比如看看电影、玩玩游戏？”
提到“电影”和“游戏”，章子崖的表情有点微妙：“不会用。”
狄其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章子崖可能对人类的电子产品一窍不通。
他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我教你用这个，能看电影，也能玩简单的游戏。”
章子崖跟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狄其野手里的平板，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警惕，像是在观察什么未知生物。
狄其野耐心地教他怎么解锁、怎么打开视频软件、怎么搜索想看的内容。
章子崖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学会了基本操作，甚至能自己找到狄其野之前缓存的纪录片。
“你想看什么？”
狄其野问。
章子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停在了一个标题叫《深海奇观》的纪录片上，眼神里带着点怀念。
但他很快又划走了，选了一个关于城市建筑的纪录片：“这个吧。”
狄其野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里有点疑惑——章子崖不是来自深海吗？
为什么看到深海纪录片反而避开了？
但他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这个也好看，讲的是世界各地的奇特建筑。”
章子崖点开纪录片，把平板放在腿上，看得很专注。
狄其野坐在他旁边，本来想回房间赶稿，却忍不住偷偷观察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屏幕时眼神很认真，偶尔会因为看到奇特的建筑而微微睁大眼睛，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
狄其野突然觉得，这样的章子崖，一点都不冷漠，反而有点……可爱。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起身回房间赶稿。
客户催着要一组城市夜景的插画，他得抓紧时间完成。
中午的时候，狄其野听到客厅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章子崖的低呼声。
他赶紧跑出去，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章子崖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玻璃杯，地上洒了一地的水和几片柠檬。
“怎么了？
没受伤吧？”
狄其野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检查章子崖的手。
章子崖的手指上沾了点水渍，没有伤口，但他的表情很懊恼：“想泡柠檬水，拧瓶盖的时候太用力，把杯子捏碎了。”
狄其野这才注意到，那个玻璃杯的瓶身是从中间裂开的，断口很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断的。
他愣了一下——这杯子是他去年买的，质量很好，平时摔都摔不碎，章子崖竟然能徒手捏碎？
“你……力气这么大？”
狄其野有点惊讶。
章子崖的耳朵红了，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人形状态下会控制，但有时候会不小心……没事没事，杯子碎了再买就好，没受伤就行。”
狄其野赶紧安慰他，生怕他因为这事自责，“我去拿扫帚和拖把，你别碰碎片，小心割到手。”
他拿来工具，很快就把碎片和水渍清理干净。
章子崖站在旁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愧疚：“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啊。”
狄其野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拧瓶盖的时候小心点，或者叫我帮忙，别自己硬来。”
章子崖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中午两人一起做了午饭——狄其野负责炒菜，章子崖负责洗菜。
本来狄其野想让他切菜，结果看到章子崖拿着菜刀的样子，他果断放弃了——章子崖握刀的力度太大，菜刀在他手里像是玩具，他怕章子崖把砧板都劈了。
洗菜的时候，章子崖的动作倒是很麻利，而且洗得特别干净，连菜梗上的小泥点都被他洗掉了。
狄其野看着他认真洗菜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在……你家乡的时候，也会做这些吗？”
章子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家乡不用这些，都是生吃。”
“生吃？”
狄其野有点惊讶，“比如生鱼片那种？”
“嗯，”章子崖点了点头，“深海里的生物，新鲜的都可以生吃。”
狄其野想象了一下章子崖在深海里捕猎的场景，觉得有点神奇，又有点心疼——在那么黑暗、那么冷的地方生存，肯定很不容易吧。
“以后跟我一起吃熟的吧，”狄其野笑着说，“人类的食物虽然麻烦，但味道还不错。”
章子崖抬起头，看着狄其野的笑脸，愣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好。”
午饭吃得很愉快，章子崖很喜欢狄其野做的番茄炒蛋，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
狄其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调侃：“没想到你饭量这么大，早知道多做两个菜了。”
章子崖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能量消耗快，需要多吃点。”
狄其野这才想起，章子崖毕竟不是人类，身体结构和人类不同，能量需求肯定也不一样。
他默默记在心里，决定以后多做些高能量的食物。
下午，狄其野在房间赶稿，突然听到客厅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是章子崖的低吼声。
他赶紧跑出去，看到章子崖正蹲在插座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充电头，表情很烦躁，而插座旁边的台灯，竟然歪了——不是普通的歪，而是灯杆被掰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拧过。
“怎么了？
触电了？”
狄其野赶紧走过去，想把章子崖手里的充电头拿过来。
章子崖却猛地把手缩回去，摇了摇头：“没有，充电头插不进去。”
狄其野这才注意到，那个充电头的插头竟然被捏变了形，金属片都歪了。
他又看了看那个台灯，瞬间明白了——章子崖肯定是插充电头的时候没***去，一着急用了力，不仅把充电头捏变形了，还不小心把台灯杆掰歪了。
“你……”狄其野看着那个变形的充电头和歪掉的台灯，哭笑不得，“插不进去可以叫我啊，你怎么还跟充电头较劲呢？”
章子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声音很小：“不想总麻烦你。”
狄其野的心软了一下。
他走过去，蹲在章子崖面前，把变形的充电头拿过来：“这有什么麻烦的，咱们是室友，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下次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叫我，别自己扛着。”
章子崖抬起头，看着狄其野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狄其野的脸，带着点迷茫，又有点感动。
他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嗯。”
狄其野把变形的充电头扔进垃圾桶，又看了看歪掉的台灯：“这个台灯……还能用吗？”
章子崖伸手碰了碰台灯杆，轻轻一掰，那个被拧成奇怪角度的灯杆竟然恢复了原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狄其野看得目瞪口呆——这力气，也太离谱了吧？
“还能用。”
章子崖把台灯摆正，打开开关，灯光正常亮起。
狄其野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问：“你这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章子崖想了想，说：“人形状态下，能搬起一辆小汽车。”
“……”狄其野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敢跟章子崖比力气了。
下午的时间，狄其野教章子崖怎么正确使用充电头和插座，还给他演示了怎么用洗衣机——之前章子崖都是手洗衣服，而且洗得特别干净，狄其野也是今天才知道。
“洗衣机比手洗方便多了，还省时间。”
狄其野一边操作一边说，“你看，把衣服放进去，倒点洗衣液，按这个按钮就行。”
章子崖看得很认真，还拿出手机——是狄其野昨天帮他买的二手手机，教他怎么用基础功能——对着洗衣机拍了张照片，说是怕忘了步骤。
狄其野看着他小心翼翼保存照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发现章子崖虽然看起来冷漠，其实很细心，而且学习能力超强，只要是他认真学的东西，很快就能掌握，除了……电子产品。
比如教他用微信发语音，他学了三遍才学会怎么按住说话；教他用地图软件查路线，他差点把地图放大到能看到自家阳台；最离谱的是教他用打车软件，他竟然把目的地设成了“深海”，还问狄其野为什么叫不到车。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狄其野都会笑得首不起腰，而章子崖会红着脸把手机收起来，说“人类的东西真麻烦”，但下次还是会主动问狄其野怎么用。
傍晚的时候，狄其野接到了出版社编辑的电话，说他上周提交的插画有几处需要修改，让他今晚尽量改完发过去。
“没问题，我今晚一定改好。”
狄其野挂了电话，有点头疼——那几处修改需要重新画，估计又要熬夜了。
“怎么了？”
章子崖走过来，看到狄其野皱着眉，问道。
“工作上的事，有几幅画要修改，今晚得加班。”
狄其野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房间。
章子崖却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很凉，握得很轻，像是怕弄疼狄其野。
狄其野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我能帮上忙吗？”
章子崖的眼神很认真，“我学习能力强，你教我，我可以帮你涂色或者勾线。”
狄其野有点惊讶，他没想到章子崖会主动提出帮忙。
他犹豫了一下——涂色和勾线虽然不难，但需要耐心和细致，章子崖能做好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章子崖补充道：“我可以学，不会给你添乱。”
看着章子崖认真的眼神，狄其野点了点头：“好，那我教你。”
他把章子崖带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很大的书桌，上面摆着数位板和电脑，旁边堆着几本书和画纸。
章子崖走进房间，好奇地打量着西周，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幅半成品插画上——是一幅城市夜景，画得很细腻，灯光效果尤其好看。
“这是你画的？”
章子崖指着那幅画，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嗯，还没画完。”
狄其野笑了笑，打开电脑，调出需要修改的画，“你看，涂色需要按照这个色卡来，不能涂出线条外面，勾线要注意力度，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
他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章子崖坐在旁边，看得很专注。
等狄其野演示完，章子崖接过数位笔，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尝试涂色。
出乎狄其野意料的是，章子崖学得特别快。
他的手很稳，虽然刚开始有点生涩，但很快就掌握了涂色的技巧，甚至能准确地按照色卡调色，涂出来的效果比狄其野预想中好太多了。
“你也太厉害了吧！”
狄其野忍不住赞叹，“我当初学涂色的时候，可是涂坏了好几张画呢。”
章子崖听到夸奖，嘴角微微上扬，继续专注地涂色，只是握笔的手更稳了些。
两人一起工作到深夜，狄其野负责修改主体部分，章子崖负责涂色和勾线。
配合得很默契，原本预计要熬夜才能完成的工作，竟然在十一点前就做完了。
“终于改完了！”
狄其野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放松了，“章先生，谢谢你啊，没有你帮忙，我今晚肯定要熬夜了。”
章子崖放下数位笔，摇了摇头：“不用谢，我也学到了东西。”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插画，眼神里带着点成就感——这是他第一次帮人类做事情，而且做得还不错。
狄其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两瓶牛奶，加热后递给章子崖一瓶：“喝点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章子崖接过牛奶，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杯子传来的温度，心里也暖暖的。
他抬起头，看着狄其野的笑脸，突然觉得，在陆地上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两人坐在客厅里喝着热牛奶，没有说话，但气氛很温馨。
窗外的夜色很浓，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传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吵闹。
“章先生，”狄其野突然开口，“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想了解的东西，都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去。”
章子崖看着狄其野，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想看看……人类的夜晚。”
“人类的夜晚？”
狄其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问题啊，等周末，我带你去逛夜市，那里晚上可热闹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章子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进了他的眸子里：“好。”
那个晚上，狄其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章子崖认真涂色的样子、想起他因为学会用手冲壶而开心的样子、想起他说想看看人类夜晚时眼里的光……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心跳加速。
他意识到，自己对章子崖的感觉，好像己经不止是“好奇”了。
而次卧里，章子崖也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狄其野给他的手机，屏幕上是白天拍的洗衣机照片，还有刚才和狄其野一起修改的插画。
他想起狄其野的笑脸、想起他教自己用电子产品时的耐心、想起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在慢慢滋生。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和狄其野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