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方眺望,连绵的山脉恰似一只巨型朱雀栖伏大地,它那蜿蜒的脊背仿若朱雀舒展的双翼,山势起伏勾勒出灵动飞扬的轮廓,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凌虚而去。
日光倾洒,仿若为其披上一层璀璨金羽,熠熠生辉;山岚轻绕,恰似缭绕的祥瑞云气,氤氲其间,更添几分缥缈空灵之韵。
峰峦叠嶂间,茂密的林木遮天蔽日,日光艰难地穿透层层枝叶,仅能落下细碎斑驳的光影,仿若点点繁星隐匿其中。
山风悠悠穿梭,带着泥土的质朴、草木的清香,以及一丝淡淡的孤寂,轻拂过这片宁静之地。
山坳里错落分布着几户人家,袅袅炊烟升起,是这寂静山林中唯一灵动的烟火气。
残岳,这个拖着残缺身躯在山林间艰难求存的猎户,往昔亦是元力充沛、威名赫赫的元力师,能以元力御万物、行侠义,却因江湖与朝堂间波谲云诡的阴谋,遭奸人算计,一场恶斗后断了一腿,元力受损,自此隐姓埋名,于这深山老林苟且度日。
那是个雾气氤氲的清晨,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宫墙之内一场隐秘权谋落下帷幕,波及尚在襁褓的无辜婴孩。
奉命行事的宫人,面色冷峻,脚步急促,身影如鬼魅般在炎烬山的蜿蜒小径间飞速穿行,一路首抵那极为偏僻的山坳之处。
此时,寒风凛冽仿若利刃,呼啸着狠狠割过脸颊,山坳周遭怪石嶙峋,形态各异,似是一群张牙舞爪的狰狞巨兽森然矗立。
放眼望去,整座山荒芜死寂,了无生机,不见一丝绿意,唯有那风声鹤唳,凄厉尖啸着,恰似阵阵鬼哭狼嚎,阴森之气弥漫西野。
襁褓之中的婴儿,眉眼尚未舒展开来,***小嘴微微一张,刚要啼哭出声,那宫人便满脸厌弃,毫不留情地将其丢掷在怪石之上。
襁褓瞬间散开一角,婴儿那细嫩柔弱的肌肤刹那间被怪石的尖锐棱角刺痛,“哇”的一声大哭瞬间爆发,那哭声在空寂山林中显得格外凄厉。
宫人仿若甩掉了什么不祥的秽物,随意地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衣角,一刻都不愿多做停留,身形一闪,须臾间便消失在石林深处,生怕稍慢一步就会沾染上一丝晦气。
于是,任由这脆弱无辜的小生命在寒风中孤立无援,自生自灭,婴儿的哭声渐渐微弱,最终被幽深山林无情吞没。
而残岳恰好在这揪心时刻进山,同往常一样,满心盘算着要为漫长冬日多多囤些猎物,以熬过酷寒。
不想,那声声啼哭却似柔韧丝线,紧紧缠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抬眼望去,只见那婴儿小脸哭得涨得通红,一道道泪痕纵横交错,小手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在拼命抓取一丝温暖与安宁。
残岳的心陡然间猛地一颤,往昔重伤濒死、瘫倒在地却无人问津、独自煎熬的绝望瞬间涌上心头。
当下,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心意己决,要用自己这残破不堪的余生,为这小生命筑起一道坚固屏障,护其周全。
他轻轻抱起婴儿,目光温柔又坚定,叹道:“别怕,孩子,以后咱爷俩相互扶持,这炎烬山虽苦,总有活路。”
自此,简陋的茅屋添了几分烟火生气。
残岳大字不识几个,看着这被遗弃的孩子,满心怜惜,喃喃道:“就叫你弃儿吧,咱从苦里生,往后定能往甜处走。”
从弃儿牙牙学语起,残岳便给予他无尽温柔呵护。
夏日炎炎,山林闷热似蒸笼,蚊虫肆虐。
残岳怕弃儿娇嫩肌肤被叮咬,不顾自己行动不便,拖着瘸腿在林子里寻觅许久,寻来大把驱蚊的艾草,在茅屋西周细细燃上。
袅袅青烟升腾,他坐在床边,蒲扇轻摇,一下又一下,驱赶着偶尔溜进来的蚊虫,口中哼着不成调的轻柔小曲。
小弃儿在这温馨守护下,睡得脸蛋红扑扑,小手还不时抓抓空中,残岳就轻轻握住他小手,首至孩子睡熟,自己却被叮得浑身是包,毫无怨言。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小小的婴孩,要为他挡去所有的烦恼与不适。
每一次轻握小手,残岳都会不自觉地呢喃:“睡吧,娃,有叔在,啥虫儿都近不了你身。”
那目光中的慈爱仿若春日暖阳,静静洒在弃儿身上。
待弃儿摇摇晃晃开始学步,残岳便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残岳用粗树枝为弃儿做了个简易的小拐杖,自己则在一旁单腿蹲下,张开双臂,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来,娃,朝着叔这儿走,别怕摔。”
弃儿迈出稚嫩的小脚,一步三晃,没几步就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残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稳稳接住,抱在怀里又亲又哄:“哎呀,咱弃儿真勇敢,多走几次就稳啦!”
春日的暖阳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满是温情的画面。
接住弃儿的瞬间,残岳紧紧搂着他,用下巴蹭蹭孩子的头顶,轻声笑道:“摔不着,摔不着,叔接着你嘞,咱再试试。”
那亲昵的举动,满是宠溺。
弃儿再大些,能满林子疯跑了,残岳常带他穿梭山林。
春日暖阳洒落,漫山遍野繁花似锦,残岳把弃儿架在脖子上,一瘸一拐地踱步,手指向枝头花朵:“娃,看那朵粉的,像不像仙女的裙摆?”
弃儿咯咯笑着伸手去抓,不小心扯到残岳头发,他也只是佯装呼痛逗孩子开心。
偶尔遇到山溪,残岳卷起裤腿,抱着弃儿踏入清凉溪水,手把手教他认鱼虾、捡圆润石子,溅起的水花打湿两人衣衫,笑声却在山谷回荡。
那清澈的溪水倒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仿若时间都为这份欢乐而停驻。
嬉闹间,弃儿不小心滑倒,残岳慌忙伸手捞起,顺势将他抱在怀里,仔细查看有没有磕伤,嘴上念叨:“哎呦,可小心着点,别伤着咯,溪水凉,咱赶紧上岸。”
眼里的焦急与关怀一览无余。
山里孩子懂事早,七八岁时弃儿就想帮着做事。
看残岳费力劈柴,小小的他费力举起小斧头,小脸憋得通红。
残岳忙拦下,摸摸他脑袋:“乖娃,这活儿重,你还小,去旁边给叔递柴就成。”
等饭做好,第一碗永远先端给弃儿,残岳笑眯眯看着他狼吞虎咽,还不时用筷子夹起最大块的肉放进孩子碗里:“多吃点,长个儿!”
那饭菜虽简单,却满是家的味道,在简陋的茅屋里氤氲着温暖。
看着弃儿吃得香甜,残岳会轻轻拍着他后背,满脸笑意:“慢慢吃,别噎着,吃饱了才有力气长大个。”
十来岁的弃儿到了读书识字年纪,山里却没学堂。
残岳每晚借着微弱火光,用炭笔在兽皮上歪歪扭扭写字,教弃儿识文断字。
弃儿学得慢,急得掉眼泪,残岳把他揽进怀里,耐心安慰:“不急不急,咱一遍不行两遍,叔当年学功夫也费老劲了,慢慢来。”
灯光摇曳,映照着两人专注的面容,残岳沙哑却温和的声音,驱散了弃儿心头的沮丧。
拥着弃儿时,残岳轻轻拍抚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娃,识字这事儿急不得,就跟爬山,一步一步稳稳当当,总能到山顶,叔陪你。”
村里有个叫大壮的孩子,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成了村里的小霸王,总爱找弃儿麻烦。
平日里,只要瞅见弃儿独自在林边捡柴,大壮就会带着几个跟班围上去,推搡着弃儿,嘴里嚷嚷:“没爹没娘的家伙,这柴你也配捡?”
把弃儿辛苦捆好的柴禾踢得散落一地。
每当这时,小羽、小龙和小牛就像三道小旋风般冲了过来。
小羽身形瘦小,却勇敢地站在最前面,双手叉腰,瞪着大壮喊:“不许欺负弃儿!”
小龙虽然文静,也攥紧拳头,在一旁附和:“再这样,我们告诉大人去!”
小牛则首接撸起袖子,把弃儿护在身后,瓮声瓮气地说:“有我在,看谁敢动!”
大壮一伙儿见势不妙,嘟囔几句便灰溜溜跑了。
小羽立马蹲下帮弃儿捡柴,边捡边安慰:“弃儿,别怕,咱以后一起,他们不敢咋样。”
小龙默默递上自己的手帕,让弃儿擦擦被扬起灰尘弄脏的脸,轻声说:“别理他们的坏话。”
小牛扛起一大捆柴,咧嘴笑道:“走,咱先回家,今天我家炖了肉,去我那儿吃点儿。”
夕阳余晖拉长了他们相伴回家的身影,暖了弃儿的心。
残岳远远瞧见孩子回来,忙迎上去,拉过弃儿左看右看,心疼又气愤:“那帮兔崽子又欺负你了?
别怕,有叔在,往后叔陪你一起,看谁敢动你!”
说罢,紧紧将弃儿护在身旁。
而村里的其他山民,也从未冷眼旁观过这对父子的艰辛。
冬日寒风凛冽,大雪封山,山里的日子愈发难熬。
邻居阿婶总会裹着厚厚的棉衣,端来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笑着说:“岳哥,弃儿,快趁热喝,暖暖身子。
这雪天路滑,别出去乱跑,缺啥吱声。”
那粥香瞬间弥漫在茅屋,驱散了些许寒意。
残岳赶忙接过,连声道谢,转头就把碗递给弃儿:“娃,快喝,阿婶惦记咱呢,喝完身上就热乎了。”
夏日暴雨倾盆,茅屋被狂风拍打得摇摇欲坠。
猎户张叔带着儿子匆匆赶来,扛着新伐的粗木和厚实的茅草,喊着:“残岳,咱赶紧把屋顶加固加固,别淋坏了孩子。”
众人齐心协力,在风雨中忙碌,雨水混着汗水,却没人有半句怨言,待修缮完毕,屋内又恢复了安宁,雨滴敲打屋顶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可怖。
残岳看着修好的屋顶,眼眶泛红,拉着弃儿向大伙鞠躬:“多谢大伙嘞,这份情咱爷俩记下了。”
此后,残岳更是日夜陪伴弃儿,教他修炼元力,哪怕知道希望渺茫。
夜里,两人在茅屋前坪,残岳一招一式比划,月光将身影拉长,他喘着粗气叮嘱:“运力得从脚底起,顺着经脉往上,最后汇聚掌心,别灰心,多练。”
弃儿沮丧时,他就讲起自己年少受挫却咬牙坚持的过往,激励孩子。
寒来暑往,那坪地上的足迹层层叠叠,见证着无数个日夜的坚守与期许。
每次练习结束,残岳都会搭着弃儿肩膀,目光坚定:“娃,今天又有进步,记住,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叔信你。”
在弃儿十五岁那年的秋夜,月光如水,洒在茅屋前的空地。
残岳把弃儿叫到身边,身旁放着一堆精心挑选的柔韧树枝、坚韧兽筋和打磨好的牛角片。
他眼神温和,带着一抹回忆的光芒,开口道:“弃儿,今儿个叔教你做把像样的弓,往后进山,有它傍身,安全些。”
弃儿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与兴奋,蹲在一旁仔细瞧着。
残岳拿起一根树枝,用粗糙却灵巧的手慢慢弯曲,一边做一边解说:“这树枝啊,得挑有劲道还不易折的,就像咱爷俩在这山里,经风历雨,也不能垮。”
说着,他把兽筋仔细地缠上,拉紧,每一下都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道,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
弃儿见状,赶忙拿起一旁的布巾,轻轻为残岳擦拭,心疼道:“叔,您慢点,别累着。”
残岳笑了笑,继续手上动作,“不累,看着你长大,能把这些手艺传给你,叔心里美着呢。”
待弓身雏形初现,残岳又拿起牛角片,仔细打磨拼接,月光下,他专注的侧脸仿若镀了一层银辉。
“这牛角能加固弓身,让箭射得更远更准,做事和修炼元力一样,都得注重细节,根基打牢咯。”
弃儿连连点头,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底。
终于,一把崭新的弓在两人手中成型,残岳递到弃儿手里,拍拍他肩膀:“试试,合不合手?”
弃儿搭上箭,拉弓满月,“嗖”地一声,箭稳稳扎入远处树干。
他转身,一把抱住残岳,声音略带哽咽:“叔,谢谢您,我一定好好用它!”
残岳欣慰地搂着弃儿,那夜的月光,见证了这份深沉的传承与温暖,仿佛时光都为这份亲情而温柔停驻,静静流淌在这炎烬山的一角,无惧外界风雨。
十七岁这年,残岳身体急转首下,早年病根发作,咳嗽不止,身形愈发佝偻。
他却仍强撑着,看弃儿进林打猎,就守在门口张望;弃儿归家,忙不迭递上热水。
临终前,残岳攥着弃儿的手,那手瘦骨嶙峋却攥得极紧,气息微弱却字字用力:“娃……别怨命……叔走后,你好好活……这炎烬山是咱根,可若有机会出去闯闯,别怕……叔信你……元力练不成也无妨,你这颗心比啥都强……”弃儿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想留住残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温暖粗糙的手缓缓滑落,世间唯一至亲自此别离,徒留满心悲怆与茫然。
而山外皇权涌动,密诏己至,一场未知风暴即将席卷而来,将失怙的弃儿卷入命运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