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村里却有些不同寻常的躁动。
几个孩子匆匆吃过早饭就聚集在村中央的古槐下，兴奋地交谈着。
“快点！
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一个大点的男孩喊道。
凌天正小心地给一株新移栽的何首乌浇水，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好奇地抬起头。
凌父看着儿子张望的模样，轻声道：“想去就去看看吧，今天村里的孩子都要去测灵根。”
凌天眼睛一亮，放下水瓢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认真地对父亲说：“我看一眼就回来帮忙！”
村中央古槐下己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七八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槐村每五年会有一次“仙人测灵根”的仪式，这是村里孩子们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据说能够测出灵根的孩子会被仙人带回仙门修炼，从此脱离凡尘，踏上长生之路。
虽然槐村近百年来从未出过有灵根的孩子，但每届家长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带孩子前来一试。
凌天挤进人群，看见村长正陪着两个身着青袍的中年人站在古槐下。
那两人气质非凡，衣袂无风自动，与周围村民的粗布衣裳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是仙人吗？”
凌天小声问旁边的玩伴小石头。
小石头兴奋地点头：“对啊！
听说他们从很远的仙山来的，会发光的那个水晶球就是测灵根的法宝！”
果然，其中一个青袍人手中托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在晨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仪式开始了。
孩子们排成队，一个个上前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每个孩子接触水晶球的瞬间，球体都会微微发光，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无灵根。”
青袍人面无表情地宣布结果。
一个个孩子满怀希望地上前，又失望地退下。
有的甚至忍不住哭起来，被家长轻声安慰着带走。
轮到小石头了。
他紧张地将颤抖的手放在水晶球上，闭着眼睛默默祈祷。
水晶球泛起一丝微弱的黄光，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
“土系伪灵根，资质太差，无法修炼。”
青袍人摇摇头。
小石头失落地低下头，默默退到一旁。
虽然结果不如意，但至少他测出了一丝灵根反应，这己经比大多数孩子强了。
终于轮到凌天了。
他学着前面孩子的样子，将小手轻轻放在冰凉的水晶球上。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内心充满了期待。
然而，水晶球毫无反应，连最微弱的光芒都没有发出。
凌天不甘心，又用力按了按水晶球，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无灵根。”
青袍人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凌天怔怔地看着那个晶莹剔透的球体，多么希望它能突然亮起来，哪怕只有一丝光芒也好。
但它始终黯淡无光，如同一块普通的玻璃。
“下一个。”
青袍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凌天默默退到一旁，看着其他孩子继续测试。
所有孩子测试完毕，果然没有一个具备修炼资质的。
两个青袍人似乎早己料到这个结果，面无表情地向村长点点头，便御风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村民们渐渐散去，有的安慰孩子，有的摇头叹息。
小石头走到凌天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大家不都一样嘛。”
凌天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独自一人走到村后的小山坡上，坐在那里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
仙人们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又朝着那个方向离去，带走了孩子们所有的希望。
从那以后，凌天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仍然帮着父亲照料草药，陪着爷爷编竹篮，但眼中的光彩似乎黯淡了些。
有时他会望着天空发呆，想象着如果自己有灵根，现在会不会己经在仙山上学习法术了。
更让凌天难受的是，村里有些孩子开始拿“无灵根”这件事开玩笑。
“凌天，晒这么多草有什么用？
又不能变成仙人！”
几个男孩从他家门前经过时故意大声说笑。
凌天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继续翻晒草药。
芸娘从屋里出来，温和但坚定地对那些孩子说：“修炼有修炼的好，平凡有平凡的福。
凌天辨识草药的能力，你们谁比得上？”
孩子们讪讪地走开了。
芸娘走到儿子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别往心里去，天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凌天点点头，但心里的疙瘩却没那么容易解开。
晚上，凌爷爷把凌天叫到身边，一边编竹篮一边说：“小天啊，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凌天安静地坐在爷爷脚边的小凳上，听爷爷缓缓道来：“传说很久以前，咱们槐村出过一个有灵根的孩子，被仙人带走去修炼了。
五十年后，他成了很有本事的神仙，回到村里想带家人去仙山享福。”
凌天睁大眼睛：“然后呢？”
爷爷叹了口气：“可是他发现，父母早己去世，兄弟姐妹也老了。
他在仙山上修炼的那些年，错过了陪伴亲人的时光，错过了见证侄儿侄女成长的喜悦。
虽有了长生，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凌天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修仙之路漫长孤独，未必就比平凡人的生活幸福。”
爷爷摸摸凌天的头，“能做好眼前的事，珍惜身边的人，就是最大的福气。”
凌天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然而孩子们间的玩笑并没有停止。
有一天，几个孩子玩修仙游戏，故意不让凌天参加。
“你不是修仙的料，还是去玩你的草药吧！”
一个男孩笑道。
凌天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假装御剑飞行，施展法术，心里既羡慕又委屈。
他知道大家其实都一样没有灵根，这些嘲笑更多是孩子们自娱自乐的方式，但还是会感到难过。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村口，正微笑着看向孩子们玩耍的方向。
老者衣着朴素，手持一根竹杖，看上去像是路过此地的旅人。
“老爷爷，您从哪里来？”
凌天注意到老者，礼貌地上前询问。
老者慈祥地笑着：“从很远的地方来，路过贵村，想讨碗水喝。”
凌天连忙跑回家，端来一碗清水，还细心地在碗边放了几片薄荷叶：“这样喝起来清凉些。”
老者接过碗，欣赏地看了凌天一眼：“孩子心细，懂得照顾人。”
他慢慢喝完水，目光落在那些仍在玩修仙游戏的孩子身上，“他们为什么不让您一起玩？”
凌天低下头，小声道：“因为我没灵根，不能修仙。”
老者若有所思地看着凌天：“修仙未必只有一条路。
天地广阔，道法万千，未必非得有灵根才能有所成就。”
凌天似懂非懂地看着老者。
老者忽然问道：“孩子，你最喜欢做什么？”
凌天毫不犹豫地回答：“辨识草药，帮爷爷编竹篮！”
老者点点头，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能专心做好一件事，比什么灵根都珍贵。”
说完，他起身告辞，拄着竹杖缓缓向村外走去。
凌天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个老人与众不同，却又说不清哪里特别。
那天晚上，凌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不再是无法修炼的普通孩子，而是能够感知天地万物气息的小医师。
他用草药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甚至连仙人都来向他求医。
梦中的他很快乐，那种帮助他人带来的满足感，比爷爷故事中飞天遁地的仙人还要强烈。
月光如水，洒在凌天安睡的稚嫩脸庞上。
窗外，那个白日里来讨水喝的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站在凌家小院外，目光深邃地望着屋内熟睡的孩子。
“无灵根却敦厚老实，可承吾道。”
老者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夜风吹动老者的白发，他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淡淡清辉，与这平凡的山村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于这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