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走的秒针
又是时间紊乱。
他数着台阶往下跑，每一步都踩在逆涌的水流上，溅起的水花在半空凝固成透明的珠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房东张姨的催款短信再次弹出来，发送时间却显示在昨天——这己经是今天收到的第五条来自过去的短信了。
“还有八小时十七分。”
陈默盯着觉醒证上跳动的红色数字，突然想起林薇说的时间碎片。
他对这个词毫无概念，但怀表男消失前，他分明看见对方袖口露出半截青铜色的齿轮，齿轮上的纹路和自己手背那道月牙疤痕隐隐相契。
教学楼后门的小巷里堆着半人高的建筑垃圾，上个月施工时砸坏的路灯正在缓缓复原，碎裂的玻璃碴子顺着灯柱往上蠕动，重新拼凑成完整的灯罩。
陈默刚要穿巷而过，后领突然被人拽住。
“跑什么？
林专员没告诉你，E级异能者不准擅自离开教学区吗？”
赵磊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喘息，陈默回头时，正看见对方校服上的3S勋章在逆光中泛着冷光。
三个跟班呈三角把他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瘦高个晃着手里的金属球棒，棒身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锈迹。
“让开。”
陈默摸了摸内袋里的觉醒证，那东西烫得像块烙铁。
“让开？”
赵磊嗤笑一声，突然加速冲到他面前，带起的劲风掀得陈默衣领猎猎作响，“刚才在礼堂没看够？
要不要再给你表演个绝活？”
话音未落，赵磊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拉出一串残影，陈默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就被死死扣住。
速度异能者的握力远超常人，骨头被捏得咯吱作响，觉醒证从指缝滑出来，飘向空中。
“这是什么？”
赵磊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证件边缘，突然像被火烧似的缩回手。
他的虎口处浮现出一道焦黑的印记，形状竟和觉醒证上的沙漏图案一模一样。
“邪门了。”
瘦高个举着球棒就要砸过来，陈默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
赵磊脸上的狞笑凝固在半空，跟班挥棒的动作像慢镜头回放，连巷口飘落的纸屑都清晰可见每一道纹路。
陈默猛地抽回手，发现自己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银辉，而赵磊虎口的焦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个月被校霸堵在厕所时，他也曾无意识地让时间变慢了三秒。
“你耍了什么花招？”
赵磊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带着诡异的回音。
陈默没敢多想，趁着时间流速尚未恢复，侧身钻出包围圈，撞翻了堆在墙角的废纸箱。
纸箱里的玻璃碎片逆着重力往上飞，重新聚成一个完整的啤酒瓶，悬在赵磊头顶。
当时间恢复正常的刹那，酒瓶“哐当”一声砸在他脚边，惊得三个跟班齐齐后退。
“追！”
赵磊捂着虎口怒吼，身影瞬间化作模糊的流光。
陈默沿着小巷狂奔，身后的脚步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地面。
他知道自己跑不过3S级速度异能者，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巷尾的电话亭——那是个老式的绿色铁皮亭，玻璃上贴着“公用电话，投币一元”的褪色贴纸。
他闪身冲进电话亭，反手锁上门。
赵磊的身影在亭外一闪而过，带起的风把亭顶的积灰卷得漫天飞舞。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喘息，手指无意间碰到了电话听筒。
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默，是你吗？”
陈默浑身一僵。
这声音……像极了奶奶相册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男人——他从未见过的爷爷。
“别说话，听我说，”苍老的声音急促起来，“林薇给你的觉醒证是假的，真正的时间碎片在……”电流声突然变得刺耳，声音戛然而止。
陈默猛地挂断电话，再拨过去时，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他低头看向觉醒证，上面的倒计时变成了七小时五十八分，而原本空白的证件边缘，竟渗出一行暗红色的字迹，像干涸的血迹：“钟楼有陷阱，相信戴面具的人。”
电话亭的玻璃突然被一只手按住，赵磊的脸贴在外面，眼神阴鸷：“找到你了。”
陈默心脏骤停，转身去拉门把手，却发现锁芯不知何时锈死了。
赵磊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在玻璃上，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彩信，发件人正是那个陌生号码。
彩信内容是一张照片：钟楼顶端的避雷针上，挂着一块巴掌大的菱形晶体，晶体内部流转着银灰色的光，像凝固的星河。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下午西点，钟楼维修工老周会换避雷针，他口袋里有地下室钥匙。”
玻璃“哗啦”一声碎裂，赵磊的手伸进来抓向陈默的衣领。
陈默猛地矮身，从对方腋下钻出去，踩着满地碎玻璃冲向巷口。
他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回头时，看见赵磊竟徒手将电话亭的铁皮扯了下来，虎口处的沙漏印记泛着红光。
“他也和时间碎片有关？”
陈默心头剧震，不敢再耽搁，沿着街道朝钟楼的方向狂奔。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挂着“异能者专用”的招牌：左边是“雷电系快充站”，门口的充电桩滋滋冒着蓝火；右边是“精神系茶馆”，玻璃窗后坐着几个闭着眼的人，头顶飘着五颜六色的情绪气泡。
陈默跑过一家钟表店时，橱窗里所有时钟的指针突然集体倒转。
他停下脚步，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眉心浮现出淡淡的月牙形印记，而橱窗深处，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正对着他点头。
男人手里拿着块怀表，表盖打开着，里面的齿轮正逆向转动。
陈默刚想冲进店里，身后突然传来警笛声。
三辆银灰色的警车停在街角，车门打开，下来六个穿着时空管理局制服的人，为首的正是林薇。
“陈默同学，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薇的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眼神冰冷，“有人举报你非法使用时间异能。”
陈默的目光扫过警车的轮胎——轮胎上的纹路是新的，却沾着只有钟楼工地才有的红色黏土。
他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举报不过是借口，林薇从一开始就想在他拿到时间碎片前截住他。
“我没犯法。”
陈默握紧口袋里的手机，照片上的老周应该快到钟楼了。
“是不是犯法，跟我们回去查了才知道。”
林薇挥了挥手，两个制服人员立刻上前掏手铐。
就在这时，钟表店的门“叮铃”一声开了。
戴面具的男人走出来，怀表在他指间转着圈：“林专员，抓一个E级学生，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林薇的脸色沉了下来：“夜枭，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事呢？”
被称为夜枭的男人走到陈默身边，将一块银色的怀表塞进他手里，“这孩子欠我钱，总得让他先把债还了吧？”
怀表入手冰凉，背面刻着和觉醒证一样的沙漏图案。
陈默下意识地打开表盖，里面的指针突然停住，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林薇的手还停在拔枪的动作，制服人员的脚悬在半空，连空中的飞鸟都凝固成了雕塑。
“只能用三十秒，”夜枭的声音在静止的世界里格外清晰，“去钟楼地下室，找到刻着月牙印记的保险柜，时间碎片在里面。
记住，别相信老周。”
陈默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怀表突然发烫，周围的时间流速瞬间恢复正常。
林薇的枪己经拔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胸口：“把怀表交出来！”
夜枭突然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陈默攥紧怀表，转身冲进旁边的小巷。
身后的枪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墙上迸出一串火星。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五十分。
距离老周换避雷针，还有十分钟。
而觉醒证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七小时零三分。
更诡异的是，证件背面的字迹又变了：“赵磊正在赶往钟楼，他的速度异能来源于被污染的时间碎片。”
陈默拐出小巷，远远看见钟楼的尖顶刺破云层。
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里，似乎有无数道银色的丝线在流动，像缠绕的时间长河。
他不知道夜枭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赵磊为什么会和时间碎片有关，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在西点前赶到钟楼顶端。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盖自动弹开，里面的指针开始疯狂倒转。
陈默的眼前一阵眩晕，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站在钟楼的地下室门口，而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下午西点整。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挂着块牌子：“维修中，闲人免进。”
门内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撬保险柜。
陈默推门进入地下室，发现撬保险柜的人正是老周，而对方转过身时，脸上竟戴着和夜枭一样的银色面具。
更令人震惊的是，保险柜里没有时间碎片，只有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搂着个穿军装的男人，两人眉心都有月牙形印记——那个年轻人，赫然是年轻时候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