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米行老板娘也要翻身做人
王婆婆攥着竹篮的手紧了紧,篮底的冷馒头硌得她掌心发疼:“小姐,要不咱绕西巷走?
东市口张屠户家的媳妇最是嘴碎,昨日还说您......““绕不得。”
沈清棠低头理了理头巾,素布下的耳坠子晃了晃——那是母亲陪嫁的银叶子,早被磨得没了光泽,“米行在东市最热闹的街口,我若连自家铺子都不敢看,往后谁还信沈家能撑起来?”
王婆婆的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再劝。
两人踩着露水往东街走,路过刘婶家院墙时,墙内突然传来尖细的女声:“瞧见没?
那就是镇西将军府的遗孤,昨日被顾家退婚的丧门星!
“沈清棠脚步一顿。
她认得这是前街卖胭脂的李娘子,声音里的刺儿比新磨的针还利。
王婆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刚要回头理论,却见沈清棠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头巾下的眼睛弯了弯:“李娘子的胭脂铺该进货了,难怪火气大。”
话落,她加快脚步往前赶。
王婆婆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这是用“缺胭脂所以嘴刁”的由头,把对方的羞辱轻轻弹了回去。
老仆人眼眶一热,攥紧竹篮的手又添了几分力道。
东市的晨市刚开,卖菜的竹筐、打铁的砧子、挑着糖葫芦的木杆在雾里影影绰绰。
沈清棠远远就看见自家米行的青瓦顶,朱漆门匾上“镇西粮行”西个金漆字被人刮得斑驳,只剩“粮行”两个模糊的痕迹。
“上个月还好好的。”
王婆婆的声音发颤,“前日里周掌柜来说要抵债,我还想着......周掌柜收了顾家的好处。”
沈清棠盯着米行门口堆着的麻包,上面印着“陈记粮庄”的红戳子,“顾家要断我的根,先断了我沈家米行的招牌。”
她拽着王婆婆绕到后巷,隔着半人高的砖墙往米行后院望。
原本堆粮的空地上,几个伙计正往马车上搬麻袋,为首的是陈记粮庄的陈二狗子,正拍着麻袋笑:“镇西将军府的米行?
现在不也得给咱们陈记腾地方?
““小姐......”王婆婆的指甲掐进掌心。
沈清棠却没说话。
她望着陈二狗子腰间的钥匙串——那是原本挂在米行账房的铜钥匙,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腕间的玉镯突然一热,她垂眸看了眼,心里有团火“腾”地烧起来:“婆婆,去街角的茶棚。”
茶棚里坐满了挑担的脚夫,粗瓷碗碰得叮当响。
沈清棠选了最靠里的桌子,竹篮往桌上一放,从袖中摸出块蓝布。
王婆婆凑近了看,见那布包里裹着块巴掌大的饼干,颜色灰黄,表面压着细密的格子。
“这是......现代的压缩饼干。”
沈清棠压低声音,“空间里的铺子堆了半屋子,我昨晚试了试,能放进来。”
她捏着饼干轻轻一掰,脆响在茶棚里格外清晰,“顶饿,能存半年。”
王婆婆掰下小块放进嘴里,硬邦邦的却有股麦香,嚼着嚼着竟品出甜味来。
她眼睛亮了:“这比咱们晒的锅盔还经饿!”
“所以要让流民尝到甜头。”
沈清棠的手指在桌下敲了敲,“我去西角的破庙,那里聚集了二十多个流民。
你在茶棚盯着,若有人跟过来......““老奴明白。”
王婆婆把蓝布重新裹好,“小姐当心,别让人看见你从哪拿的饼干。”
西角破庙的门槛上坐着个瘦得脱相的小丫头,见沈清棠过来,立刻缩成一团。
沈清棠蹲下身,把半块饼干递过去:“吃吗?
不甜,但能管一天饱。
“小丫头盯着饼干,喉结动了三动,才怯生生接过去。
咬下第一口时,她的眼睛突然瞪圆,猛地扑到沈清棠脚边:“姐姐!
还有吗?
我娘三天没吃东西了!
“庙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七八个流民挤了进来。
有拄着木棍的老汉,有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个断了半只胳膊的年轻人,眼里闪着绿光:“真能管一天饱?”
沈清棠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剥落的泥墙。
她摸出怀里的蓝布包,哗啦倒出五块饼干:“一人分半块,尝尝。”
饼干在流民手里传着,咬碎的声音像炒豆子。
断胳膊的年轻人嚼得腮帮子鼓起来:“比麸皮饼强百倍!
你这是哪来的?
““沈家米行。”
沈清棠扯下头巾,素色布裙在风里晃了晃,“明日起,米行恢复营业。
有粮,有药,价儿比陈记低三成。
““沈家米行?”
抱婴儿的妇人突然哭了,“三年前我男人给镇西将军府运粮,沈将军还给过我家半袋米......嘘——”断胳膊的年轻人突然竖起耳朵,“庙外有马蹄声!”
沈清棠心头一跳,迅速把蓝布包塞进怀里。
庙门被人一脚踹开,顾府的管事提着马鞭跨进来,皮靴碾过地上的饼干渣:“沈小姐好兴致,在破庙卖’仙饼‘?
我家夫人说了,这饼子硬得能砸人,你是想拿石头骗流民的钱?
“流民们面面相觑。
小丫头突然扑过去,拽住管事的裤脚:“才不是!
这饼子能吃饱!
““小叫花子懂什么?”
管事挥鞭要打,沈清棠猛地挡在丫头身前。
鞭梢擦过她的鬓角,扯下几缕头发。
她盯着管事腰间的顾府玉佩,声音冷得像冰碴:“顾夫人既然关心流民,不如让顾家粮行也开粥棚?
毕竟顾家的铺面,比我沈家多三倍。
“管事的脸一白。
周围流民突然哄起来:“对!
顾家粮行囤着粮不卖,倒说沈家骗钱!
“”我家小子吃了饼干,现在还不饿呢!
“管事骂了句“刁民”,甩着马鞭跑了。
沈清棠摸了摸被扯乱的头发,转头正对上流民们发亮的眼睛。
断胳膊的年轻人搓了搓手:“沈小姐,明日米行开门,我来帮你搬粮?”
“我也来!”
抱婴儿的妇人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我会熬粥!”
沈清棠望着他们,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米行不是囤粮的仓,是聚心的炉。”
她笑了,笑得眼眶发热:“好,明日辰时,米行见。”
月上柳梢时,沈清棠蹲在西屋的地柜前。
玉镯贴在腕间,她闭着眼,意识钻进空间——那是个亮如白昼的大仓库,麻袋堆得像小山,标签上写着“东北大米压缩饼干医用酒精”。
她数了数,今日取了八块饼干,空间里的计数条才动了一指宽。
“每日最多取五十斤粮食,二十斤药材。”
她在账本上记下,“先救急病的,再赈粥。
顾夫人要散布谣言,我就用活人证——治好了张婶的咳疾,比说十车好话都强。
“王婆婆端着药碗进来,药香混着灶火的暖:“小姐,该歇了。
明日还要早起......““等等。”
沈清棠突然拽住她的袖子,“婆婆,去厨房把那半袋糙米泡上。
明日开粥棚,头锅粥要稠些。
“王婆婆应了声,转身出去。
沈清棠望着案头的炭笔,鬼使神差地写下“救一人是一人”六个字。
墨迹未干,窗外的星辰突然亮了些,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块淬了火的玉。
她伸手摸了摸镯子,轻声道:“这乱世,我要活得比谁都好。”
夜更深了。
沈清棠合眼刚要睡,院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翻身坐起,透过窗纸看见几个黑影往米行方向去了。
风里飘来模糊的对话:“真能有粮?”
“那小丫头吃了饼干,今早还活蹦乱跳......”沈清棠扯过被子盖上,嘴角却慢慢翘起来。
她知道,等天一亮——会有更多人,站在米行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