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师傅老郑坐在驾驶室里，盯着眼前坍塌的铁皮屋骂骂咧咧——这己经是本周第二起坍塌事故，暴雨冲垮了临时搭建的材料棚，现在连工人住的铁皮屋也塌了，老板催着要尽快清理现场，免得被住建局的人盯上。
当挖掘机的铲斗***湿泥里时，老郑明显感觉到不对劲——铲斗触到的不是钢筋或木板，而是某种软中带硬的东西，像裹着泥巴的棉花。
他赶紧停下机器，跳下车扒开湿泥，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布料，再往下挖，一张肿胀变形的脸露了出来，眼睛圆睁着，嘴里塞满了黄土，左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腿被撕裂，露出的胫骨处空荡荡的，只剩一截沾着泥的断口。
警笛声赶到时，林野刚把赵晓雅的日记复印件塞进档案袋。
陈默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雨气：“和园工地，铁皮屋坍塌，挖出一具尸体，左腿胫骨被截断，断口有打磨痕迹——和前两起一样。”
林野赶到工地时，雨还没停，黄色的泥水顺着安全帽檐往下淌。
警戒线拉在坍塌的铁皮屋周围，几个工人举着伞站在远处，脸色发白地议论着。
陈默蹲在尸体旁，手里拿着一把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刮着尸体身上的泥：“死者是工地的混凝土检测员王海涛，45岁，三天前说要去检查铁皮屋附近的地基，之后就失联了。”
林野戴上手套，蹲下身拨开尸体左腿的断口——断口平整，边缘沾着湿泥，用镊子刮掉泥土后，螺旋纹清晰地显露出来，和张建军的无名指、赵远山的食指断口纹路完全吻合。
更奇怪的是，断口处裹着一层厚厚的黄土，土粒嵌在骨缝里，用指尖捻开，能闻到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把断骨和黄土样本都取了，重点检测福尔马林浓度和土壤成分。”
林野站起身，目光扫过坍塌的铁皮屋——屋顶的钢梁明显有被腐蚀的痕迹，支撑柱的混凝土标号看起来很低，用手一掰就能掉下碎块。
“工地最近是不是总出事故？
混凝土质量有问题？”
旁边的工地负责人脸色发白地点点头：“前两周材料棚塌了，当时就怀疑是混凝土强度不够，但王海涛说检测报告没问题……现在想想，他可能是在糊弄我们。”
林野跟着陈默走到地基边缘，雨水冲刷后的地基坑***出层层叠叠的混凝土层，颜色深浅不一，明显是浇筑时偷工减料。
“王海涛的弟弟王海风，是这个工地的施工方负责人。”
陈默递来一份资料，“十年前，王海风负责过医学院新校区的地基项目，也就是李伟明妻子遗体捐赠后，医学院解剖楼扩建的那个项目。”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赵晓雅日记里写的“把孩子埋在工地里”，难道就是这个项目？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地基土，和尸体断口处的黄土对比，颜色和质地几乎一致。
“当年的地基项目，有没有留下什么异常记录？
比如施工时挖到过什么东西？”
工地负责人想了想，突然说：“我听老工人说过，十年前建医学院地基时，王海风让他们在某个位置多填了好几车黄土，还特意嘱咐要压实，当时没人敢问为什么。”
这时，解剖中心的助手打来电话，声音带着震惊：“林姐，王海涛的断骨检测出来了！
骨组织里除了福尔马林，还有次氯酸钠和青铜粉的残留，和前两起案子的成分完全对应！
另外，黄土样本里掺了石灰粉，还有少量的牙模石膏碎屑——和赵远山案里的青铜粉末成分能对上！”
林野挂了电话，看向坍塌的铁皮屋——王海涛为什么要在这里检查地基？
难道他知道十年前的秘密，想挖出什么？
而凶手杀了他，截断胫骨，裹上黄土，是不是在掩盖当年埋在这里的东西？
陈默突然指着铁皮屋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被泥土半埋的笔记本：“你看这个。”
林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纸页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的字迹模糊，但能看清“10月15日医学院地基孩子骨架”几个词，最后一页画着一个简单的地图，标记着“埋骨点：3号地基柱下”。
“这是王海涛的笔记本，”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肯定是发现了十年前的秘密，想找到被埋的孩子尸体，结果被凶手发现，杀了他。”
林野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王海涛的档案——十年前，他是医学院解剖楼的***检测员，负责解剖楼的混凝土质量检测，而当时的教务主任，正是张建军。
“张建军压下保安盗窃标本的案子，王海涛负责地基检测，帮王海风掩盖埋尸的痕迹，赵远山知道女儿的医疗事故，帮着隐瞒……他们几个人，十年前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警察押着一个男人走过来，男人穿着施工服，脸上沾着泥，挣扎着喊：“我哥不是我杀的！
我只是……只是想把当年的东西挖出来，销毁证据！”
是王海风。
陈默上前拦住他，声音冰冷：“十年前，你在医学院地基里埋了什么？”
王海风的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泥水里：“是……是一个胎儿的尸体。
当年赵晓雅做手术出了意外，孩子没保住，张建军说要处理掉，让我埋在医学院的地基里，还让我哥帮忙做假的检测报告……我这十年每天都做噩梦，最近我哥说要挖出来报警，我只能来阻止他，结果一来就看到铁皮屋塌了，我哥死了……”林野看着瘫在泥水里的王海风，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十年前的秘密像一颗毒瘤，埋在地基下，滋养着仇恨，如今终于破土而出，带着血和泥，将所有人都拖进深渊。
当晚，解剖室里，林野看着王海涛的断骨——胫骨断口处的螺旋纹和前两起案子完全一致，骨缝里的黄土、石灰粉、牙模石膏碎屑，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标记，将十年前的线索一一串联。
她打开电脑，在白板上添上王海涛和王海风的名字，红线又多了几条，网越收越紧，而李伟明的名字，始终在网的中心，像一个沉默的猎人，等着下一个猎物。
助手突然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脸色凝重：“林姐，王海涛的胃内容物检测出来了，里面除了泥土，还有少量的安眠药成分。
另外，他的指甲缝里有纤维，是黑色的雨衣纤维——和赵远山案监控里的可疑人影穿的雨衣成分一致！”
林野看着报告，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李伟明”三个字，屏幕上弹出他的近期行踪——近一周，他去过游泳馆、美术学院，还有和园工地，每次都是雨天，穿着黑色雨衣。
“看来，我们该去会会李教授了。”
林野关掉电脑，拿起解剖刀，灯光下，王海涛的断骨闪着冷光，像一块未完成的拼图，等着和其他碎片汇合。
而这场用骨头拼凑的审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