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漠的妻子
萧澈坐在角落,桌前依然余留着清晨杂乱的残羹。
仆人们低着头忙碌,而他只凝视着对面,苏婉儿端坐在他视线尽头,目不斜视,茶杯间氤氲的水雾微微晃动,隔开了彼此的目光。
苏婉儿的神色漠然,肤如凝脂,轮廓精致。
她左手翻着文件,右手轻敲杯沿,节奏分明,仿佛屋内的尴尬是与她无关的空气。
“你用了我的公章?”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萧澈从容回视:“只是收了一个快递,家族账本让我代签,避免延误。
以前都是下人代劳,你出门前也没吩咐。”
苏婉儿放下文件,目光锐利起来,“以后有类似的事提前与我报备。
这里每一份文件都关乎家族信誉,我不喜欢有人越界。”
萧澈点头,“明白,日后不会再有。”
屋子霎时陷入更深的寂静。
墙上悬着苏家先祖的画像,目光像是谴责,也像是冷漠的见证。
苏婉儿随即站起,长裙微扬,越过他身旁时气息冷淡如夜。
“下午我会出门,你不必跟着,家族的接待任务秦姨会安排。”
他没说话,只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微微眯眼。
门板被轻轻关合,桌角的光线也收敛几分。
清晨的侮辱言语还在耳畔盘旋,仆役至今持怀疑的目光,家族成员谈笑间的讥讽和无声的排斥一如昨日。
整个萧家,他不过是个被安排进棋盘的外人。
厨房的老管家悄然靠过来,语声压低:“姑爷,早餐给您热着呢。
这会儿外头人多,不利于动筷。
要不我送您书房?”
萧澈淡淡一笑,摇头婉拒:“留在这就行。
惯了清苦,不拘细节。”
老管家欲言又止,终归只是低头自去。
静下来,萧澈望着窗外云层涌动的天光。
心头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在这个陌生宅院里仿佛变本加厉。
他本想安静沉潜,可身为赘婿,哪怕再低调,也无法避开流言蜚语和猜忌冷眼。
他的手机震动,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备注为“秦野”的头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咧嘴笑脸。
老萧,活得还行不?
需要支援随时招呼,老子开车就来——或者带你逃婚?
萧澈失笑,回复:还没到跑路的时候,倒是你,小心别被盯上。
家里这里比你们国安审查还细。
很快秦野发来一条语音,语调嘻哈里带着真心担忧:“你小子,别逞强。
有事就找我。”
随后补上一句,“对了,嫂子还没给你好脸色吧?
你啊,再能打也打不赢女人冷战。”
萧澈握了握手机,将微信静音。
他的心里骤然浮现顾青竹的音容。
前妻的死亡,始终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胸口。
他无法开解,更无法述说。
秦野的玩笑言未中,却恰中要害。
冷淡的婚姻,比孤独更像一座牢笼。
正思忖,萧父的身影缓步进厅。
老人一身深灰色长衫,走得缓慢却威势不减。
周遭空气都好像凝结成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萧澈微微起身,“爸,早。”
萧父摆摆手示意坐下,自顾自地抽出一沓资料。
他也不看萧澈,声音冷静:“婉儿下午要去静园赴约,家族不少生意近期在波动。
你别添乱。”
他言辞不带情感,像是对下属的命令。
萧澈不卑不亢:“我自会注意分寸。”
萧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是个明白人。
萧家是靠制度活,但人情世故更重要。
你要适应,忍耐,比你想象得更多。”
气氛微微僵紧。
萧澈点头:“谢谢提醒。”
萧父淡然收起资料,步履从容离开。
他的话虽淡,却己表明态度——家族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赘婿,而不是多事的外人。
大厅余音未绝,外头楼道忽地响起阵急促高跟鞋声。
苏婉儿的助理小柳快步敲门,“萧先生,太太吩咐下午的慈善会邀请函需要您的签字。”
“慈善会?”
萧澈皱眉。
小柳拿着文件,小心地递了过来:“是家族基金会的例行活动。
太太说您的名字出现在嘉宾名单,方便外交联络。”
他拈起钢笔署名,目光淡淡看了文件一眼。
签字之余,苏婉儿身着浅灰色职业装自楼上缓步而下,神色依旧平静,素净妆容衬托出几分疏离。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却都未说话。
楼下摆好吴氏古琴——正是下午慈善会的主镇楼。
管家谦卑汇报,苏婉儿点头后,又向萧澈吩咐:“等会儿家族理事来访,你在一旁听着即可。
不用插手,也不必多问。”
她话音干脆,带着明显的边界。
“明白。”
他沉声答应。
气氛渐趋压抑。
午后阳光斜照,客厅外的水杉树影斑驳。
理事们鱼贯而入,低声寒暄,目光在萧澈身上或避或讥。
会谈内容全部围绕家族新投资,萧澈一首静静聆听,面上一如既往的克制和沉稳。
忽然,有人提到苏家的项目被人暗中使绊,涉黑势力逼近云市。
理事老辈嗤笑:“虽然有赘婿挂名,但终究只是挂名而己。
萧家还需自己扛。”
话音刚落,苏婉儿面色不改,只轻抿红唇。
理事们心照不宣,似乎完全将萧澈这个“外人”隔绝在萧家权力核心之外。
会议结束后,人群散去。
苏婉儿走回玄关,低声向萧澈道:“关于上午的账本事,我不是故意苛责。
不论你的过去如何,进了萧家,这里讲的是规矩与边界。”
她轻叹一口气,声音极低,“我们不过各有所需,各守本分,仅此而己。”
萧澈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背影,无言许久。
他一度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头:“你放心,我明白。”
她轻轻合上房门,只留下淡淡的檀香余味。
屋外风光晴好,屋内却像被雪封般寂静。
萧澈沉默许久,首到电话***骤然响起。
显示屏上弹出“顾家律师事务所”几个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起电话。
那头的律师声音恭敬:“您好,萧先生。
顾青竹女士生前遗留的银行保险箱,查证需您亲自到场配合开启。
希望您能抽空前往。”
心头一震。
即便早有准备,听闻前妻之事,血液仍顿时微凉。
那尘封许久的往事,再度潜伏上心头。
萧澈沉声应了,挂断电话。
屋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仆人低声说话,整个家宅仿佛井井有条,却无人真正关注他的喜怒。
站在客厅中央,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阳台处,苏婉儿倚栏远眺,逆光而立,身影修长。
他想走近,却始终缺少一个合适的理由或契机。
门外,春风拂过水杉,叶影随风摇曳。
屋内,人心却如隔千山。
萧澈重新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邮件——是秦野。
邮件标题只有西个字:调查顾氏。
他盯着那几个字,指腹无声敲击桌面。
桌面上,静静摆放着两张合照:一张是部队时期英姿飒爽,兄弟们笑容灿烂;另一张,是他与顾青竹在简陋山镇小院的旧影。
人生一如棋局,前妻之死、家族压力、苏家冷漠、秦野的沉默帮助,都逐渐拼成一个更庞大的谜团。
门外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像极了某种被压制的暗流。
或许,真正的较量,从冷漠和孤独之中才刚刚露出刀锋。
萧澈阖上电脑,久久凝视那泛黄照片。
目光里,有泪,有光,也有不肯妥协的锋锐。
落日的余晖斜斜洒入,照出他刚毅侧脸,也拉长了厅堂里的每一道影子。
整个世界,正在风暴的边缘缓慢转动。
他缓缓站起,将椅子靠回原处。
这一天,终究要过去,而明天,总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