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馆因缘
周靖远扶着满是血污的侠客踉跄前行，脚下泥泞沾染杂草气息。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重，每踩一下，都是对现实的再次确认——自己，真的来到了这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巷口尽头，一块黯淡的药铺招牌摇晃，其上写着“沈氏医馆”。
门内透出微弱烛光，夹杂着几缕草药的清香，不知为何，让人心生暖意。
“再忍一忍，前面就是医馆。”
周靖远低声安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那受伤侠客咬牙点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血水从裹着的手臂滴在湿冷的地面。
医馆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中年男子正翻看药简，听得动静，急忙抬头。
五官端正，目光温和，正是沈晓楠。
“沈馆主，有人伤重，求您伸手相助！”
周靖远顾不得多礼，只求一线生机。
沈晓楠见状，神色一肃，将药简搁下，快步迎上前。
他打量周靖远一眼，见其衣着怪异、神情紧张，却不带半分惧色，心知眼前人非常人。
“这位兄台，伤者先交与我，你先坐下歇息。”
沈晓楠命人将伤者安置榻上，俯身检视伤情。
手法娴熟，指下脉象如流水，眉头却渐渐凝重。
“失血过多，还染了风寒，若不立即处置，恐有性命之危。”
他说罢，当机立断吩咐药童取水、备药。
周靖远身前一空，压在心口的重担陡然卸下。
他环视西周，只见医馆简陋，却极整洁。
大桌上堆着厚厚医书和不知名药材，墙上悬着脉图，角落还放着几筐刚采摘回的草药。
他心头略安，见状迎上：“沈馆主——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沈晓楠一愣，随即见这年轻人神情专注，言谈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理性与自信，便点头道：“你来相助可太好了，帮我压住伤口，待我熬药。”
两人一前一后，俨然合作无间。
周靖远用纱布包扎，手法娴熟，令沈晓楠微微讶异。
“兄台懂些医道？”
沈晓楠随意一问。
“略有涉猎。”
周靖远含糊其辞。
他明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过于出奇反倒容易惹来麻烦。
沈晓楠心下微动，对方应非寻常之辈，当下不再追问，只专心熬煎伤药。
片刻后，伤者服下汤药，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外头的雨滴打在窗纸，偌大的医馆竟骤然安静下来，只余药香氤氲。
沈晓楠收拾好器具，望着床榻上的侠客道：“这伤需要静养数日，只怕最近江湖不太平，你们还需多加小心。”
周靖远心头一凛。
他记起刚才在灌木丛的那声闷哼，仿佛是给自己扣上某种命运的枷锁。
隐约听得外头有女子声音，夹着几分急促和清脆：“沈叔，外面出大事了！”
门帘被猛地掀起，一道倩影几步踏进。
她穿一身青衫，露出修长利落的身姿，眉目间隐带焦虑，正是苏婉儿。
“沈叔，小镇北头有人染病倒下了，好些百姓送来了，大家都说那是瘟疫……”她声音压低，却挡不住话语里的慌乱。
沈晓楠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局势。
周靖远侧首打量，只觉这姑娘气度不凡，双目澄净，一身剑装未脱，浑身带着江湖人的矜持与清正。
“婉儿，带我去看看。”
沈晓楠立刻整理医箱。
“我同你们一块去。”
周靖远开口。
他不想在危局中旁观。
苏婉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破旧的衣衫与刚刚擦拭过血迹的手，反倒轻声道：“行，沈叔医术天下无双，多个人帮忙也好。”
三人旋即赶往北头。
一路上，百姓徘徊于屋檐下，表情惶恐。
小道旁，己有两三户院落门上挂着草绳和泥封，瘟疫之疑弥漫在肃杀空气中。
到得一户临河人家，院内稚童与老妇皆倒于榻上，面色灰败，额头高热。
守在一旁的村夫强自镇定，却抑不住手脚颤抖。
沈晓楠上前查脉、看舌、问症，面色更加凝重。
苏婉儿安抚众人，柔声宽慰。
周靖远见状，试着与沈晓楠交换眼神，低声问道：“沈馆主，您怎么看？”
“此症高热，咽中似火，己传三户，若不尽快控制，恐怕整镇皆危，甚至惊动官府。”
沈晓楠语气担忧。
周靖远沉思片刻，观察病患口唇、手足，不似后世杀伤力极强的疫病，倒像是一种急性时疫。
他想起大学所学，转头问村夫：“近几日井水可有异味或变色？”
村夫吃了一惊：“前几天下雨，井水带了泥沙，其余无异，只是怪病来得突然，孩儿先发烧，大人也跟着倒下。”
“症状集中在高热、咽痛、头晕，病患多为幼小及体弱者。”
周靖远自语。
他看向沈晓楠，“可否准备麻黄、杏仁、石膏、甘草，煎服退热？”
沈晓楠略一思索，眼中一亮：“你说得在理，那三味是发散、清热、润燥之药。
此外，病患需暂时隔离，家中井水皆要煮沸之后方可饮用，不可外出走动。”
苏婉儿此刻己隐隐察觉周靖远的与众不同，蹙眉望向他，却没问出口。
三人分工协作，沈晓楠现场配药煎汤，命药童分送病家。
周靖远则在院中临时搭起帷幕，指导村夫如何消毒、隔离。
苏婉儿帮着疏导妇孺，小镇上的人心总算略微安定。
夜色渐沉，医馆灯影摇曳。
沈晓楠与周靖远并肩坐在方桌旁，几案之上铺着病症记录，纸张犹带潮意。
“今日多亏你，我观你的医理极为新奇，有些说法竟与我所学大异其趣。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周靖远，辗转至此，幸得沈馆主厚恩。”
周靖远客气应对。
沈晓楠见他无意深谈，善意地点点头：“若靖远不弃，医馆敞开，供你随时问学。”
苏婉儿倚门而立，目中带着初见时的审慎，更多了三分好奇与认可。
夜风携着草木幽香拂过灯下，三人于灯火斑斓箱，影子并肩而立，仿佛命运的线头在潮湿夜色中悄然交缠。
忽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带着一缕未及散去的焦虑，新的变数一步步逼近。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彼此会意——今夜，注定无眠。
而周靖远抬头凝望烛火，心里那股陌生又炽热的责任感，将他与这个古老世界系得更紧。
他不知道前路多险，却己在这不速之地埋下自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