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恩图报总比忘恩负义强
凌美舒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嘉恺!
别看了!
作业写完了没?”
齐嘉恺瘫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有气无力地拖长音:“妈——再看十分钟——十分钟什么十分钟!
这都第几个十分钟了?”
凌美舒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啪嗒关了电视,“你看看都几点了?
作业一点没动!
明天老师又得找我!”
齐嘉恺哀嚎一声倒在沙发靠背上:“就一会儿!
那个特好笑!”
“好笑什么好笑!
成绩单好看了吗?”
凌美舒扯他胳膊,“起来!
去书房写作业!
不会的问你姐!”
齐嘉恺被拽起来,不情不愿地蹭到餐桌旁,把书包里的卷子课本哗啦全倒出来,摊了一桌子。
他咬着笔头,对着数学题皱眉毛。
凌美舒坐在旁边盯着他,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这题不是很简单吗?
上课听没听啊?”
“听了,听不懂。”
齐嘉恺烦躁地抓头发,“这什么鬼画符。”
“什么鬼画符,这是公式!”
凌美舒叹气,“你呀,多用点心思在学习上。
少打点游戏。
你看看你小水姐,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心?
***考试前三名。
你多学学!”
齐嘉恺翻个白眼,小声嘟囔:“她是她,我是我……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齐嘉恺埋头,假装演算。
凌水水正好从房间出来倒水,听到这句。
凌美舒看见她,立刻说:“水水,来得正好。
快来看看这题,这小子蠢得没边了,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齐嘉恺大声***:“妈!”
凌水水走过去,看了一眼题目。
初二的数学,确实不难。
她拿过草稿纸,几下列出步骤:“这样,套公式就行。
先求这个,再代入。”
齐嘉恺凑过去看,眉头还皱着:“……哦。”
“懂了没?”
凌美舒问。
“……大概吧。”
齐嘉恺含糊道,拿回草稿纸自己瞎算。
凌美舒又叹气,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凌水水:“水水,吃点水果。
还是你省心。
你爸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不知道多高兴。”
她说完,眼神黯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拿起另一个苹果继续削。
凌水水接过苹果,没说话。
书房门开了,齐怀铮端着茶杯出来续水,看到餐桌边这景象,问了句:“又卡住了?”
“可不是嘛!”
凌美舒没好气,“脑子一点都不开窍。
但凡有他姐一半聪明,我都能多活几年。”
齐怀铮走到饮水机旁接水,看了一眼咬着笔头苦大仇深的儿子,又看看旁边安静站着的凌水水。
“嘉恺是男孩子,开窍晚点正常。”
他说,语气没什么波澜,“水水是随她父母,脑子天生好。
她爸当年读书就是一把好手。”
他接完水,端着杯子往书房走,经过凌水水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像是随口说:“你爸妈当年帮我们不少。
你爸要是还在,看见你现在这样,肯定欣慰。”
他说完就进了书房,门轻轻带上。
凌美舒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声音低了些:“是啊……那时候我们刚结婚,穷得响叮当,想自己做点小生意,本钱都没有。
你爸二话不说,把攒了给你买钢琴的钱全借给我们了……你妈还偷偷塞给我一条金项链,让急用的时候卖了……”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把新削好的苹果塞到儿子手里:“吃你的!
吃完赶紧写!
写不完不准睡!”
齐嘉恺啃着苹果,眼睛还瞟着题目,显然没太听进这些话。
凌水水站在原地,慢慢啃着那个苹果。
很甜。
她知道的。
姑姑和姑父对她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感念她父母的恩情,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弟弟和弟媳。
再加上她成绩好,听话,省心,是个值得投资的长线股。
这没什么不好。
知恩图报总比忘恩负义强。
她吃完苹果,把核扔进垃圾桶:“姑姑,我回去写卷子了。”
“哎,快去快去。”
凌美舒连忙说,“需要什么就说啊,牛奶要不要热一杯?”
“不用了,刚吃了苹果。”
凌水水摇摇头,走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客厅的声音被隔开大半。
她坐到书桌前,摊开一套物理卷子。
桌上的台灯洒下冷白的光。
耳机塞进耳朵里,隔绝掉外面表弟哀嚎“这题到底怎么做啊”和姑姑压着火的讲解声。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选择题,填空题,计算题一道接一道。
她的思路很清晰,公式运用熟练。
这些题目比晟华平时做的简单不少。
在那所学校,她唯一能碾压那些人的,似乎也只有成绩了。
想到成绩,就想到被踩进泥水里的笔记本。
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她划掉,继续写。
写完物理,换数学。
数学卷子更难一点,她做得更慢,眉心微微蹙起,全部心神沉浸在题目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客厅的动静渐渐小了。
表弟好像终于写完了作业,被赶去洗澡。
姑姑收拾客厅,关掉了大灯。
姑父从书房出来,倒了杯水,又回去了。
她做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她起身,轻轻开门出去倒水。
客厅只留了一盏小壁灯,昏黄温暖。
姑姑姑父的卧室门缝底下己经没有光了。
表弟的房间也静悄悄的。
她接完水,路过客厅阳台,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楼下小区路灯安静亮着,偶尔有晚归的车灯滑过。
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模糊地映在天边。
和汐阳东路彻夜不熄的璀璨灯火不一样。
这里更暗,更安静,也更……真实。
她看了一会儿,喝掉杯子里的水,转身回房。
关门,反锁。
书桌上的卷子写得密密麻麻。
她整理好,放进文件夹。
明天要交的作业都完成了。
她拿出那本被踩脏的数学笔记,又看了看。
然后塞回抽屉最里面。
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热水打在身上,稍微驱散了一点疲惫。
镜子里的女生,脸色有点苍白,黑眼圈明显。
她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关掉浴室的灯。
躺到床上,关掉台灯。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眼睛适应黑暗后,能隐约看到天花板的轮廓。
她很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白天巷子里的叫骂声,鞋跟碾过纸页的触感,公交车引擎的轰鸣,姑姑削苹果时的侧脸,姑父那句“你爸妈要是还在”,表弟抓耳挠腮的样子,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在脑子里交错。
她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闭上眼。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对自己说。
都会过去的。
考上大学就好了。
离开那里就好了。
她攥紧薄薄的夏被,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黑暗中,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枕头里。
呼吸渐渐平稳。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