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人问津的痛
“徐小姐,刚那位先生是您爱人吧?
看着挺关心您的。”
她一边调慢输液速度,一边轻声搭话。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关心?
若真关心,怎会在我躺进ICU时,只来通知他要结婚的消息?
怎会连我藏在被子里、攥着诊断报告的手在发抖,都没多看一眼?
护士见我沉默,也识趣地闭了嘴,只是临走前悄悄在我枕边多放了包纸巾。
病房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像秒针在倒数我的余生。
我侧过身看向窗外,天色早暗透了,远处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墙上投下零碎的光影。
恍惚间,我想起六年前和徐砚深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是什么体面的场合,是在巷尾那家吵吵闹闹的小酒馆。
那天我刚丢了***,又被房东催着交租,揣着仅剩的几十块钱躲进酒馆,点了杯最便宜的啤酒。
正对着酒杯发呆时,邻桌两个醉汉突然吵起来,酒瓶子“哐当”砸在地上,碎片溅到了我的裤脚。
我吓了一跳,刚想起身躲,就有人伸手把我往身后带了带。
是徐砚深。
他当时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低,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挡在我前面,对着那两个醉汉说了句“别吓到人”,声音不高,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
后来醉汉被老板劝走,他才回头看我,指了指我裤脚的酒渍:“没事吧?
要不要去洗手间擦一下?”
灯光落在他脸上,我看清他腕骨上有块小小的疤痕,眼神比酒馆里的暖光还软。
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我一眼心动的人,后来会把我的心一点点碾碎。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闺蜜童书冉发来的消息:“晚意,你怎么样了?
我明天调休去看你,顺便给你带巷口那家的粥。”
我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打字回复:“没事,就是老胃炎犯了,住几天院就好。
粥不用带啦,医院的也挺软的。”
我没敢说真相——没说胃癌晚期,更没说徐砚深要结婚的事。
童书冉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和他在一起,说“他对你的好,总像隔着层东西”,可我当时被那点温柔蒙了眼,什么都听不进去。
现在想想,她才是最清醒的人。
正愣神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我心里莫名一紧,还以为是徐砚深折回来,结果进来的是护士,手里拿着份费用单。
“徐小姐,这是自费项目确认单,您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护士把单子递过来,“您先生之前预缴了一部分押金,剩下的后续补就行。”
我接过笔,目光落在“预缴金额”那栏数字上,突然觉得讽刺。
原来连我的医药费,他都只愿意付一半——像在清算我们之间的关系,连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签完字刚想躺下,手机又响了。
是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里面传来娇柔清润的女声:“请问是徐晚意小姐吗?”
我心里一沉,大概猜到了是谁。
“我是刘清沅,”对方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和砚深下周要去拍婚纱照,他说你那里有他一件灰色羊绒衫,是他很喜欢的,能不能麻烦你送过来?”
刘清沅……原来她就是徐砚深要娶的刘家小姐。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却句句都像细针,轻轻扎在我最敏感的地方。
那件灰色羊绒衫,是我去年冬天给徐砚深织的。
我手笨,线团拆了又绕,指尖被毛线戳得泛红,熬了半个月才织出合身的尺寸。
他收到时捏着领口笑,说“晚意的手真巧,穿着比定制的还暖”,可后来我只见过他穿了一次——还是在我反复叮嘱“别放着压箱底”之后。
我曾天真地以为他是舍不得常穿,现在才懂,他只是不愿把我留下的痕迹,带在身边。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明天让朋友送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刘清沅顿了顿,话锋轻轻一转,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对了,砚深说你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你别担心费用的事,我己经让助理跟医院对接了。
毕竟……再过不久,我和砚深就是一家人了,总不能让你受委屈。”
“一家人”三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过我的心脏。
我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没让它掉下来。
原来他连让我还一件衣服,都不愿亲自开口;原来他所谓的“顾及”,就是让他的未婚妻来对我“施舍”——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有多多余。
我匆匆说了句“不用麻烦”,就挂断了电话。
把脸埋进枕头的瞬间,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却又怕被外面的护士听见,只能死死捂着嘴,任由眼泪浸湿枕套,把那片布料泡得发沉。
监护仪的警报声又开始尖锐地响,红色的光点在黑暗里跳动,像在嘲笑我的狼狈。
徐砚深,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不要你的医药费,也不要你偶尔的温柔。
我只是想要一句实话——六年里,你对我那些好,到底有没有一分,是真的?
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问题,我永远等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