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英躺在炕上,盯着屋顶的椽木——真正的木头,带着树皮的纹理和虫蛀的痕迹。
“那昏君当真有这通天本领吗?”
西英在心里首犯嘀咕。
“自医坊至矮屋,此间风物,未尝睹目。
范围之广,所费夫力必多。
而从方才到此刻,那师父模样的叔父,也不曾来问话打探。
观此阵蹊跷甚多,非旦夕可破。
恐须多费些辰光心力,方得窥其堂奥。”
西英迷惑不解,可眼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更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的计划。
刚回来的路上,小叔和西英提起。
西英的爷爷,是单家五代单传,人丁稀薄的像一根枯枝,一吹就颤。
到了西英爷爷这一辈,终于“咔啦”一声裂开——先是一个男婴落地,没料到,爷爷五十五岁那年,“咔”又老来得子。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
文志从小身子骨硬,十七岁参军随部队一路向南,复员后进面包厂当了干部。
武勇比哥哥小整整二十,十九岁跑到隔壁县,一脚踏上“解放牌”大公交,成了司机。
年龄差让哥俩像隔了辈。
偶尔,文志的孩子会去喊武勇回家吃饭小聚。
这次正好赶上西英去等武勇下班,待武勇从公交公司出来的时候,发现西英正挂在树上,一喊,“啪——”,从树上掉地上,晕倒了。
急得武勇急忙送去了卫生所,一宿过后西英才醒。
“古怪!
分明从屋檐上栽落。”
西英自顾自的嘀咕着。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缓慢,西英分辨出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同西英一起回来的小叔。
脚步声己经被记住了,就像记住目标的习惯一样。
“……失心疯?”
西英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卫生所里的老李头说的,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头,魂吓飞了。”
这是西英小叔的声音。
“别胡说!”
陌生男子声音沙哑,“再观察几天,要是发疯……就锁在家里。”
西英嘴角抽动。
锁?
经过训练,西英三岁就能打开师父给她的九转连环锁,五岁时己经能解开七星八卦锁,没有一把锁是她打不开的。
门开了,两个男人走进来。
“西英,感觉好点没?”
叔叔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切。
西英点点头。
“先吃点儿东西吧”陌生男子开口说话,并递给西英一碗粥。
西英接过碗——重九两六钱,粗瓷,边缘有缺口,可做武器。
“不饿吗?”
陌生男子见西英只是接过碗,但是没有吃。
西英端着粗瓷碗,碗里是玉米面粥,上面漂着几片腌白菜叶。
西英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也可能是饿的太久。
这粥有股甜味,玉米的自然甜。
“明天……,让你妈带着你再去医院看看。”
陌生男子又开口,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西英心里想,“妈带着我?”
那此陌生男子,应当是西英的爸爸——文志。
“不碍事,只是头有些跳痛。”
西英声音有些沙哑,嘴里喝粥的动作没有停下,竖起耳朵,听着对面二人给出的反应。
“那明天你在家好好养着”小叔说,明显松了口气。
“给西英再煮个鸡蛋吧,补补。”
文志看着西英瘦弱的身子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
转身,和小叔一同走出了房间。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西英在喝粥。
窗外,蝉声鸟鸣让西英想起来她的师父和师兄弟,一起练功的场景,任务失败了,不知道师父他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不消片刻,西英把碗里的粥喝完。
“腹中仍觉空落”西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须再进些饮食方好”。
西英起身,想要去厨房看看。
堂屋旁边便是厨房,西英闻着香气,走进了厨房。
往外一探,院子不大。
文志武勇二人正在墙角窃窃私语。
厨房里是母亲正在烧火做饭,“你爸说给你煮个鸡蛋,你总说自己嗓子眼儿细,咽蛋黄慢,给你蒸鸡蛋糕,多放猪油。”
西英看着面前,母亲操劳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生母把襁褓中的西英放在山门,便没再来问过,西英留在山上修炼,这么多年,西英己经可以平稳的控制自己的情志。
可看见母亲忙碌的样子,还是令西英心里闷闷地:“如果小叔的样子,是师父的样子。
那么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是生母的样子?”
不知不觉,竟然出了神。
“好了,快吃吧。”
西英母亲拍了拍西英,见西英没有反应,又说到“给你再加点酱油。”
西英回过神,看见眼前母亲,淋一圈酱油在鸡蛋糕上。
西英低头,一勺蒸得细嫩的鸡蛋糕送进嘴里,猪油和酱油的香气混着热气在舌尖化开。
母亲蹲在灶口,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发红。
“妈?”
西英声音极低,试探的叫出了一声。
母亲回头,笑着擦了擦手:“烫着了?
慢点。”
西英摇头,把碗递过去:“您也吃。”
母亲愣了愣,接过碗沿抿了一小口,立刻皱眉:“哎呀,酱油多了,咸了。
我再去给你倒碗水。”
边说着边走出厨房。
西英默默地吃着鸡蛋糕。
看着墙角下的二人。
作为一名惯走暗线的老手,西英——会读唇语。
“再发疯,锁里屋。”
文志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向了地上那根拇指粗的麻绳,“能拴骡子。”
“哥,先别惊动她。
她跑老快了。”
“跑得快?”
文志发出疑问。
“万一真是‘外路货’,……”武勇把嘴巴挡住,小声趴在文志耳边讲。
文志听后没有吭声,往里踢了踢地上的麻绳。
西英站在厨房门口,仰脖,把碗里最后一点汤汁掀进嘴。
“西英回来了吗?
出来择菜!”
门砰地被推开,拎着菜篮的姑娘跨进来。
篮里躺着半只冬瓜、两斤毛豆,一捆菜,还有一块猪肉。
“来了。”
西英声音不高,放下碗,从厨房走出去,拖着自己的“残腿”,指了自己的“断臂”,看向姑娘说:“怕是不能择菜了”。
“怎么搞的?
不是说不严重吗?”
姑娘放下菜篮,走向西英。
关切的抬抬胳膊,摸摸腿,“还疼吗?”
西英摇了摇头,“不疼那你注意别沾水,痒了也别挠,夜里上厕所不方便,喊我扶着你去。
我睡得熟,你多拍我两下。”
姑娘叮嘱完西英,回身准备去择菜。
西英点点头,心里想“看样子,应是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