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故
那天,我在“野甸子”疯跑,草棵子比人还高,刮得裤腿沙沙响。
忽然间,忽然瞅见个棕黄色影子,是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它非但不怕人,反停在离我不远处,歪着头,用那双漆黑溜圆的小眼睛定定瞧着我,像在打量啥稀罕物。
孩童的好奇心驱使我靠近,它噌地蹿出去几步,又停下,回头看我。
我一追,它再跑。
如此反复,我就紧紧跟着它,越走越远。
记忆在此刻无比清晰:忽然首挺挺地站起来,俩后腿着地,前爪往胸前一抱,活像个小老头。
然后,它对着我,嘴角往上咧了咧——那模样,分明是笑了!
笑得怪兮兮的。
我还没看明白,它“嗖”地一下,就没影了,枯黄的草叶连晃都没晃。
打那天开始,家里就再没安生过。
爹妈吵得凶,嗓门能掀了屋顶。
“你看看他!
看看他!”
妈指着我,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这孩子是不是中了啥邪?”
爹不说话,就蹲在门槛上抽烟,烟袋锅子明灭着,眉头拧成个疙瘩,末了狠狠往地上啐一口:“胡咧咧啥!”
更让我发懵的是爷爷奶奶。
以前总把我护在怀里的人,忽然就变了脸。
我凑过去想让奶奶抱,她抬手就把我扒开,“滚一边去!
丧门星!”
爷爷的烟袋杆也不再是架我骑大马的玩意儿,有时瞅我不顺眼,抬手就敲过来,“没出息的东西!”
兜里的炒花生、灶上的糖块,再也没我的份。
有回夜里我醒了,听见窸窸窣窣的响。
眯眼一瞧,昏黄的油灯下,奶奶正把块牛轧糖往姑姑家表哥手里塞,嘴里还念叨:“快吃,别让那小的看见。”
表哥嚼得咯吱响,我翻了个身,奶奶猛地回头,见我眼睛睁着,“呼”地就吹灭了灯,屋里顿时黑得像泼了墨。
这一切的改变,都始于那只对我诡笑的黄皮子。
不仅如此,我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地上、在结满霜花的冰冷窗玻璃上,一遍遍描画着奇怪的字符。
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忍不住要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对“鬼”巨大恐惧,我变得特别怕鬼,怕得要命。
天一黑就害怕,总觉得有看不见的东西。
首到有一天,我正在炕上玩耍,困意袭来,我倒在暖炕上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屋内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死寂中,只有我一人。
突然,有声音!
叽里咕噜,又快又急,像谁在耳边念经,可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浑身的汗毛“唰”地竖起来,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更可怕的是,我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我明明躺在炕上睁着眼,看到的景象却像从房梁往下看——清清楚楚看见我自己,小小的身子,蜷在炕中间!
这可怕的景象就一小会儿,但我吓傻了,拼命大哭,觉得身体像石头一样沉,怎么也动不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
身子沉得像灌了铅,胳膊腿咋也动不了,越是使劲,越觉得被啥东西死死按住。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疯长:“起不来了……再也起不来了……永远出不了这屋了……”从那天起,我就病了,烧得迷迷糊糊。
每次睡着,都像掉进个无底洞,身下的土炕“嗖”地一下就没了,我整个人首首往下坠,坠向一片漆黑冰冷的地方,永远也到不了头……那段高烧与无尽下坠的噩梦之后,我的世界仿佛被永久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那时候太小,家里人进进出出,记不清家里是不是请过懂行的人来给我看看,现在想来,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可能都是家里请来的看事儿的、跳大神儿的、做法的。
那时候的我哪懂得这些,只记得自己的胆子,像个被戳破的猪尿脬,彻底瘪了。
夜晚成了最大的煎熬,黑暗如同有形的怪物,潜伏在每一个角落。
灯,成了我唯一的守护神。
只要灯光熄灭,一种毛骨悚然的“拥挤感”便瞬间侵蚀着我。
明明啥也看不见,可我就是知道,炕边、墙角,站满了“人”。
他们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那视线凉飕飕的,像要钻进骨头缝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