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他需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用科室配发的低级禁制令牌打开区域禁制。
然后开始打扫——并非凡尘，而是以微末灵力驱动“清风符”，拂去夜间积聚的微弱尘炁，确保办公区域的灵气流转通畅。
这通常是新人的活儿。
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文书浪潮。
需要神识处理的玉简公文浩如烟海：下发各郡的通知需复核格式、用印。
上报来的请示需初步归类、提出拟办意见。
各部门往来扯皮的协调文书需要记录在案、梳理矛盾焦点。
甚至还有州府大佬们的行程安排、会议记录、后勤物资清点请领……事无巨细，皆需过手。
陈瑞芝的位置在科室角落，灵气相对最稀薄，但他也安之若素。
他发现自己那份“特别的悟性”在应对这些工作时愈发得心应手。
别人需要反复核对才能理清的文件，他往往一眼就能抓住关键；需要协调沟通的麻烦事，他总能找到那条效率最高、阻力最小的路径。
甚至连刻录玉简的速度，都比旁快上三成，且错误率极低。
同科室的几位老吏，起初因他新人身份且修为不高，颇有几分轻视，甚至试图将一些棘手的烂摊子推给他。
陈瑞芝也不推辞，默默接下，然后总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妥善解决，让人挑不出错处。
几次之后，推活儿的人少了，孙科长看他倒是顺眼了不少，偶尔还会交代些稍重要的事务。
这一日，孙科长将他叫到跟前，指着地上一堆散发着微弱灵光和各色气味的“杂物”道：“陈瑞芝，这些是灵植司送来的‘废料’，清点一下，登记造册，然后送到府库废料库去。”
陈瑞芝看去，只见那是些枯萎的灵植枝叶、沾染了杂质的灵土、还有一些炼制失败的药渣残骸，灵气紊乱稀薄，确实与废料无异。
这种脏活累活，自然又落在他这新人头上。
“是，科长。”
他面色如常地应下。
蹲下身，他开始仔细分拣清点。
灵植废料种类繁杂，需大致区分后才能登记。
就在他拿起一株干枯发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藤蔓时，指尖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波动，与他体内法力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同时，他怀中所揣的那支家传木笔，也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
陈瑞芝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截枯藤单独放到一旁，继续清点其他。
完成登记后，他找来一个旧的灵匣，将大部分废料装入，唯独将那截枯藤悄悄藏入了袖中。
运送废料去府库的路上，他心绪微澜。
那枯藤绝非普通废料！
方才那丝波动，似乎是某种尚未完全消散的……草木精华？
而且品阶可能不低！
府库废料库管理松散，只有一个老修士打着盹值守。
交接完毕，陈瑞芝快步返回自己的居所，紧闭房门。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截枯藤，又取出那支木笔。
这一次，他尝试将灵力缓缓注入木笔，然后以笔尖轻触枯藤。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笔尖触及之处，枯黑的外皮竟微微剥落，露出一丝极其黯淡的翠色，一股比之前清晰许多的清凉气息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
“这是……青玉藤的枯茎？”
陈瑞芝读过不少灵植图谱，认出此物。
青玉藤是炼制多种筑基期丹药的辅料，生机顽强，即便看似枯死，核心处也可能残留一丝本源精气，对于炼气期修士乃是滋养经脉的宝贝！
只是这提取手法极为苛刻，寻常人得了枯茎也无法利用。
难道这支笔，竟能激发甚至提纯这些濒临消散的草木精华？
强压下心中激动，陈瑞芝持续注入灵力。
木笔温热感加剧，笔尖下那丝翠色渐渐明亮，最终，一滴比米粒还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机的青色液珠，从枯茎中被逼了出来！
刹那间，满室清香。
陈瑞芝连忙取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地将这滴青玉藤精华收起。
只是闻上一口，他就感觉体内法力活泼了几分！
“捡到宝了！”
他看着手中再次恢复平淡的木笔，心跳加速。
这笔，竟有如此妙用！
它能帮助自己从废弃灵材中提取残存的精华！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别人眼中的垃圾，很可能成为他修炼的资粮！
综合科经手的“废料”可不止灵植一种！
炼丹司的废丹渣、制符司的符纸边角料、甚至炼器司的矿渣……是否都暗藏玄机？
此后数日，陈瑞芝对处理“废料”的工作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积极性，甚至主动请缨去各司收取他们待处理的废弃物。
同僚们乐得清闲，纷纷笑他傻气，唯有孙科长瞥了他几眼，未置可否。
陈瑞芝却如鱼得水。
他利用木笔，果然又从一堆废弃符纸中提取出些许未曾散尽的灵墨精华，从几块黯淡的矿石废料中逼出一丝微薄的金气。
收获虽都极其微量，但积少成多，而且无需成本！
这日，科室里又遇麻烦。
州府要举办一场迎接中央巡查使的晚宴，后勤司开出的灵膳清单中，需要一种名为“冰玉藕”的灵材做甜品。
此物需特定寒潭种植，保存不易，州府常备库存刚好用完，紧急从外采购的货船却在途中遭遇风暴延误了。
后勤司的人急得跳脚，跑到综合科求助，问能否协调其他部门暂借或寻找替代品。
众人面面相觑，这临时去哪找？
孙科长也皱起眉头，若是寻常灵材也就罢了，这冰玉藕是点名要的，替代品不好找。
陈瑞芝正在整理一份关于库房废旧法器回收的文书，闻言心中一动。
他记得前几天清点废料时，好像从灵植司的废料里，见到过几节被冻伤又化开、品相极差几乎报废的冰玉藕。
当时因为其还残留一丝寒气，他特意用木笔尝试过，发现其内部结构虽损，但核心一点冰灵精气未散，便悄悄收了起来，本打算自己慢慢吸收。
他立刻起身，恭敬道：“科长，下官前日似乎见灵植司废弃物料中有几节品相不佳的冰玉藕，或许因其品相太差被误弃。
不知能否寻来，请灵膳师看看，能否提取其残留精气，融于其他羹汤之中，增添风味，或可应应急？”
孙科长眼睛一亮：“哦？
快！
快去灵植司废料库找找！
应该还没处理掉！”
王勤主动道：“我跟陈师弟一起去！”
他现在觉得陈瑞芝颇有点运气。
两人很快找来那几节歪瓜裂枣、半化不化的冰玉藕。
后勤司请来的灵膳师一看，眉头紧锁：“品相太差，不堪用作整材。
不过……其中确有一丝精纯冰灵精气尚存，若以我独门手法熬炼，融入‘百果仙羹’中，或能模拟出七分冰玉藕的清凉口感，勉强能应付过去。”
后勤司主事大喜过望：“好好好！
快请大师出手！
孙科长，这次可真多谢你们综合科了！
特别是这位小兄弟，心细如发啊！”
孙科长脸上有光，抚须笑道：“分内之事，张主事客气了。”
送走千恩万谢的后勤司众人，孙科长心情颇佳，对陈瑞芝道：“你这次又立了一功。
看来让你处理废料，倒是处理出门道来了？
以后各司废弃物料的核查登记，就由你主要负责吧。
好好干，这里面……嗯…学问也不小。”
陈瑞芝心中狂喜，面上却保持恭谨：“谢科长信任，下官定当尽心尽力！”
这意味着，他有了光明正大接触并初步处理各类“废料”的权力！
他的“捡垃圾”大业，终于得到了组织的认可！
散值后，陈瑞芝回到住处，再次拿出那支木笔。
月光下，笔身似乎流转着一层极淡的光泽。
“公务繁琐，却暗藏机缘。
仙路漫漫，或许真能在这文山会海中，走出一条别样的道途。”
他低声自语，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