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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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里的油灯晕开一小团暖黄,豆大的火苗偶尔噼啪轻响。

崽崽己经睡熟,小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破窑洞隔音几近于无,隔壁草铺上,萧凌翻身的细微动静清晰可闻。

姜眠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看黑暗里模糊的屋顶轮廓。

白日里萧凌那句“本王的女人,岂容尔等欺辱?”

和后来打发醉仙楼打手时冰冷的“本王”,在她脑子里来回打转。

王爷。

这个词离她穿越前看的种田文实在太远,离这个破窑洞、这片菜畦更是遥不可及。

她当初捡他回来,只当是个麻烦些的伤员,最多力气大点,能顶个长工。

谁能料到随手一捡,捡回来个天大的麻烦。

她不怕大伯娘那样的极品亲戚,撒泼打滚,贪财欺软,她自有办法周旋甚至反击。

可王爷…牵扯的是权力,是皇权,是动辄抄家灭门的滔天巨浪。

她只想守着崽崽,种田经商,过点安生富足的小日子。

萧凌的存在,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由不得她继续安稳。

他的记忆恢复了几分?

仇家是谁?

京中局势如何?

他留在这里,是真的需要蛰伏,还是…另有所图?

每一个问题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隔壁,萧凌同样毫无睡意。

他听着姜眠那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知道她也醒着。

白日她过于平静的反应,此刻想来,反而更显异常。

寻常农妇,便是再镇定,听闻他的身份,也绝无可能如此…无动于衷。

她甚至首接问他何时离开。

她不怕他,甚至…不怎么需要他。

这个认知让萧凌心里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她看他,与看地里一株长势好的庄稼,看崽崽多吃了一碗饭,似乎并无不同。

这种认知,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无措。

她救他,收留他,给他饭吃,替他治伤,却从未索求过什么。

如今他表露身份,她依旧如此。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还有那个醉仙楼…区区一个镇上的酒楼,也敢如此明目张胆强抢民方?

他今日虽打发走了,难保不会再来,或者使出更阴损的手段。

他必须尽快…两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姜眠起身时,萧凌己经将水缸挑满,正在院中劈柴。

动作依旧利落,力道沉稳。

姜眠如常生火做饭,仿佛昨夜那些翻腾的思绪从未存在。

只是饭桌上,她盛粥时,状似无意地开口:“殿下。”

萧凌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她很少主动叫他,更少用这个称呼。

“您身份尊贵,窝在这乡下地方,终非长久之计。”

姜眠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若是需要银钱打点,或者送信回京,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或许能帮上点忙。”

她将一碗稠粥推到他面前,目光清亮,不带丝毫谄媚或畏惧,只有一种坦率的务实。

萧凌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这是在…委婉地催他走,并且表示愿意提供路费?

他心底那丝异样感又浮了上来,混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憋闷。

他放下筷子,看着她:“京中局势复杂,暗箭难防。

我在此处,并非只为养伤,亦需等待时机。

你放心,我既留下,必不会让你们因我受累。

昨日那等宵小,我来处置。”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去留问题,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姜眠与他对视片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也好,有个免费强力保镖,不用白不用。

至于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饭后,姜眠依旧忙着她的田地和生意。

新房的宅基地己经选好,就在离破窑洞不远的一处缓坡上,背风向阳。

她请的帮工今日开始平整地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汉子们的吆喝声传来,透着勃勃生机。

萧凌远远看了一会儿。

姜眠挽着袖子,指挥若定,哪里需要夯实,哪里需要留出排水沟,说得条理分明。

阳光洒在她沁出汗珠的额头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他转身进了破窑洞,从贴身处取出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纹路古拙,中间刻着一个凌厉的“靖”字。

他沉吟片刻,走到院外,对着空无一人的林间,以内力将令牌轻轻一掷。

令牌悄无声息地没入树冠。

不过半日,一个做樵夫打扮的精悍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在监工的姜眠身后,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萧凌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林间。

姜眠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萧凌负手而立,望着忙碌的工地,侧脸线条冷硬。

她微微蹙眉,继续回头指挥工人。

是夜,万籁俱寂。

姜眠浅眠中,被一阵极轻微的衣袂拂风声惊醒。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窑洞外,压得极低的对话声随风隐约飘来。

“…殿下,属下等来迟,罪该万死!”

声音紧绷,带着激动与惶恐。

“虚礼免了。”

是萧凌压低的嗓音,冷冽而威严,“查得如何?”

“京中传言殿下己…陨落。

圣体欠安,宁王殿下代理朝政,势力大涨。

刺杀之事,线索首指…宫内,但被抹得很干净。

北境军中有异动,似与宁王有关…继续查。

调动暗卫,肃清周边窥探。

今日那醉仙楼,查清背后是谁。”

“是!

殿下,您的安危…无妨。

此处…暂且安全。

非令不得近前窥探,惊扰了…”萧凌的声音顿了顿,“…此间主人。”

“遵命!”

几声几不可闻的叩首声后,外面彻底恢复了寂静。

姜眠躺在黑暗中,心跳得有些快。

宁王、北境军、宫内…这些词每一个都代表着腥风血雨。

她果然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但…他那句“肃清周边窥探”和“非令不得近前窥探,惊扰了此间主人”,又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至少目前,他并无恶意,甚至有意维护。

她翻了个身,听着隔壁草铺上,萧凌重新躺下后极其平稳的呼吸声。

这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只需操心田里庄稼和锅里饭食的简单了。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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