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
老头笑呵呵地望过来，仿佛早己在此等候。
“我还不想回来！
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
石页失控地朝着老头大声喊道。
没等老头回应，石页猛地伸手按下了“1”层。
“叮——”电梯门应声打开，眼前依旧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一楼大堂。
他慌忙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老头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发疯似的去按B3，又拼命戳亮18层的按钮，可电梯只是平稳运行，门一次次打开，又一次次闭合，再也找不到方才那片荒芜的黑暗或是璀璨的星河。
“你去哪了？！
快回来！”
他对着空荡荡的电梯厢低吼，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时，一个住户走进电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这个行为失常的男人。
石页沉默下来，不再叫喊，只是麻木地跟着电梯回到一楼。
他走了出去，重新踏入这个熟悉却又令他厌倦的世界。
是梦吗？
可此刻阳光刺眼，人声嘈杂，他分明站在公寓楼下，而非从睡梦中惊醒。
他不甘心，一次次重新走进电梯，反复上下，期盼那个诡异的老人会再度出现。
进出电梯的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窃窃私语。
他终于承受不住，默默走出大楼，走向路边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长椅。
坐在长椅上，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清楚地知道，刚才的一切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怎么了……我是病了么？”
石页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被风吹散。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抚平了些许焦躁，他闭上眼，回味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美好——母亲的笑容、父亲宽厚的手掌、院子里未红的西红柿、还有那条扑向他的黄狗……这段奇遇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馈赠，竟让他许久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片刻的轻松。
他睁开眼，正好看见路边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个小男孩走过。
孩子仰起头，不知说了什么，正咯咯地笑着向母亲撒娇。
石页望着望着，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石页终于将自己拉回到眼前的现实。
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似乎悄然减轻了些许。
他站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风变得格外柔软，行人的脸上仿佛都带着微笑。
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首到再次走进那部电梯。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轿厢里，只有他自己的倒影映在金属墙面上。
那段经历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始终无法确定。
但他多么希望那是真的——那个神秘的老人，还欠他两次体验的机会。
回到家里，妻子和孩子的对话，家中的一切情景，都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往日也常常浮现，只是今天他格外留意，甚至不由自主地去猜测下一句他们会说什么，下一步他们会做什么。
“爸爸，老师让用‘假如’和‘如果’造句，你教教我呗。”
孩子的话突然打断了他循环的思绪。
“什么？
假如和如果？”
他感觉一阵寒意窜过后背，整个人愣在原地。
“爸爸？
爸爸？”
孩子不解地连声唤他。
“哦，哦……”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喃喃道：“假如电梯可以穿越就好了，如果电梯可以穿越就好了……你想去哪里？
还穿越！”
在厨房忙碌的妻子没好气地搭话。
“让我再试一次吧，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着，完全没听见妻子的抱怨。
孩子一脸困惑地看着反常的父亲，最终扭头自己去写作业了。
“你怎么了？
遇到什么事了么？”
妻子察觉出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哦，没有……”他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回答。
此刻的他，仿佛又被拉回到了那段奇遇的漩涡之中。
他回到卧室，倒在床上，思绪却仍被困在那段诡异的电梯之旅里，辗转反侧，无法挣脱。
首到孩子叫他吃饭，他才恍恍惚惚地来到桌前。
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他竟脱口而出：“怎么没有咸菜？”
“你也不吃咸菜啊，”妻子诧异地望着他，“你还是去看看大夫吧，总觉得你这今天不太对劲。”
“哦……好的，好的。”
他没再解释，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
匆匆吃完，他便又躺回床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闪烁，眼皮越来越沉，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手法熟稔地***着僵硬的肌肉。
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累不累？
好好休息休息吧……”他在那轻柔的抚慰中彻底放松下来，睡得格外香甜。
再睁开眼时，阳光己经洒满了房间——他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这样安稳了，他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浑身充满了久违的活力。
甚至没顾上吃早饭，他就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开着车，音响里播放着那首《Till Ya Legs Hurt》，旋律轻快，却始终盖不住那份为生活奔波的沉重。
一切似乎格外顺利，他心情愉悦地返回家中，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向妻子讲述今天的种种顺利。
妻子却没有分享他的快乐，只是沉默地做着家务。
他浑然不觉，依旧坚信生活从此一片光明，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兴奋让他在屋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你怎么了？”
妻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很好啊！
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会变好！”
他依旧陶醉在自己的振奋中。
这时，手机嗡嗡震动。
他紧张地拿起手机，预感上午的忙碌即将有了结果。
他不敢一眼看完全部内容，用手遮着屏幕，一行一行地往下读。
失落的神情渐渐爬上他的脸庞。
“我又被骗了……”他朝着屋外的方向低声说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妻子仿佛没有听见，仍旧忙着自己的事。
他默默打开门，走到楼道，点燃一支烟，试图消化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为什么每次都失败……”他喃喃自语。
周围的墙壁仿佛突然压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涌上心头。
他掐灭烟，决定下楼走走——每当这种时候，只有行走能稍缓解内心的窒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