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昭离额角渗出冷汗,伤口难止,右臂的剧痛如毒蛇般攀附着神经。
她蹲于干裂的黑土上,呼吸短促,警惕地望着前方的韩墨。
他一手持木枝拨过荆棘,一手探向地面,不知在寻找什么。
刺耳的虫鸣填充耳膜,空气里混杂着灰尘与血腥气。
宴昭离握紧短刀,她不信任何人,哪怕是这位阴影下救过她一次的陌生男子。
但韩墨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突然,远处枯木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吸异动。
韩墨猛地收回手,眉头一扬,“小心,有动静。”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无形的安抚。
宴昭离咬牙,退后一步,还未看清,枯木后蹿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薄雾中女性身形,衣角泛着淡淡紫光。
她步履轻盈,带着病气的慵懒,却毫无畏缩。
月光滑落,照出她明净的眉眼——沈妤棠。
沈妤棠微微喘息着,眸光在夜色里折射温意。
她在荒界流浪己久,早学会伪装。
见到宴昭离时,眉头轻蹙,迅速扫视她手臂:“你中毒了,还在失血,不救会死。”
宴昭离本能地后退,警惕地盯着沈妤棠。
“你是谁?
荒界的陷阱太多,不要靠近我。”
沈妤棠不语,弯腰从粗布包袱里取出一卷银线草和一个古旧的小木盒。
她蹲下身,目光坚定。
“我是神医世家的沈妤棠,你命硬没死在夜寇刀下,更不能死在毒里。”
韩墨嘴角扬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沈家小姐?
没想到荒界还能遇见活着的良医。”
沈妤棠取出一撮银线草,迅速碾碎,滴一滴褐色药液于宴昭离伤口。
药液刚触碰皮肤如同灼烧,但很快渗入血脉,痛感退去。
沈妤棠动作果断:“忍着,毒性一时无法清除,至少先止血。”
宴昭离瞥见她指尖沾染泥灰,心底的戒备稍余。
“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妤棠低头专注于伤口处理:“我救人,不问缘由。
更何况你的气息不凡,不该死于此地。”
她轻轻缠好伤口,抬眸道,“但荒界夜袭频发,你现在不是问‘为何’,而是得站起来。”
宴昭离沉默片刻,终于将短刀收起。
她的眼神仍锋利,但己多一丝信任——如刃上初生的光。
韩墨在一旁揉了揉鼻尖,笑意转淡:“看来得一夜不眠。”
远处木影晃动,随时可能有夜寇或灵兽突袭。
三人迅速商量,借着沈妤棠的指点,在乱石间寻得半处避风陋洞。
洞口极窄,仅容一人弯腰钻入。
洞内潮湿,空气中有野兽曾经出没的腥气。
宴昭离一瘸一拐地挪进洞,韩墨断后,沈妤棠则迅速搬来荆棘障蔽入口。
三人屏住呼吸,等待外头风息渐弱。
洞里的沉默压抑且紧绷。
韩墨掏出随身的干饼递给宴昭离,“你需要补充灵力。
有药有伤,没力气就是死路。”
宴昭离接过,但并未立即咀嚼。
她的目光在沈妤棠和韩墨之间游移,心头浮现从未有过的迟疑——在这片荒凉死地,陌生人伸手救援,究竟只是利益的交换,还是难得的善意?
沈妤棠却不急于言语。
一边用随身银针挑开药材,一边低声问韩墨:“你也同她一道流亡?”
“算是。”
韩墨半真半假地敷衍,“拼的不是身份,而是命。”
宴昭离的指尖微颤,终于低声开口,“我没什么能还你们的。”
韩墨嗤笑一声,“能活着抵明天,你就是最好的伙伴。”
沈妤棠轻轻摇头,神色温和:“帮你只是医者本分。
但若你存活下来,此行必有更大的意义。”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几声急促的兽啸和粗重的脚步。
“夜寇。”
沈妤棠低语,示意沉静。
宴昭离竖起耳朵,内息悄然运转。
体内灵力因药物***,正缓缓复苏。
她心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自己只有逃亡的余地。
韩墨起身准备应变,手握木枝望向洞口外。
沈妤棠稳稳地坐在宴昭离身侧,掌中银针闪着微光。
三人的呼吸交织,氛围紧张,但此刻他们并肩而立。
夜寇在洞口徘徊许久,最终被荆棘和洞内混杂的气味迷惑而离开。
洞中气息逐渐平复,宴昭离感受到身体的力气恢复,她悄悄用灵力探查韩墨与沈妤棠的气息,皆真实无异。
“沈妤棠。”
宴昭离低声唤她,“若我们要在荒界活下去,不能只等着自救。
我需要你们帮我,我也会帮你们。”
韩墨眯眼,看向宴昭离的神情多了几分认同。
“你终于肯信人。”
沈妤棠轻轻一笑,“以你之力,我们三人,有机会冲出荒界。”
饥饿、疲惫、戒备,都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
三人的目光在昏暗洞穴中交汇,仿佛荒原中的一道微光。
不远之处,荒界的夜色仍在蔓延。
一阵冷风卷过洞口,吹起一缕尘沙。
宴昭离紧了紧衣角,注视着洞外黑暗深处。
有人在黑暗里守望,也有人在黑暗里谋算。
她明白,流亡并非终点,荒界只是起点。
沈妤棠轻声道:“今晚不宜深睡。
明日天亮,我们就该寻新路。”
韩墨靠在洞壁,目光幽深。
“若有路,还需有人走。”
宴昭离在洞中闭目片刻,任灵力流转静养,内心却倔强地生长着新的信念。
即便夜色如铁,她也要杀出一条生路。
洞外风声渐缓,荒原寂静的黑夜裹挟未知。
但洞内三人己成一体,命运的线因医者的一针与一意相连。
宴昭离轻声应答:“明日,谁都不留在死地。”
她睁开眼,洞穴微光下,目光坚定如初。
三人的联盟悄然缔结,荒界生死之间,多了一道来自不屈灵魂的誓约——在九界崩坏前,绝不倒下。
夜色沉沉,流亡的步伐仍在前行。
但这一夜,有了坚实的同伴与未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