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活过来了！
她赤脚站在泥水里，脚趾抠进湿软的草根，用疼痛提醒自己：这不是梦，不是黄泉，是十五岁的黑夜，是命运倒带的起点。
“长姐——”远处，沈云芷的喊声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少女仓皇的背影在芦苇间忽隐忽现，像一条被逼入绝境的小蛇。
沈软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瘦削，却不再颤抖。
她缓缓收拢五指，掌心里还留着方才掐住沈云芷脖颈的触感：温热、柔软，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听见喉骨碎裂的脆响。
她竟然忍住了。
为什么没首接捏死？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冷笑：死太容易，她得活着，慢慢享受地狱。
“呼……”沈软软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眼底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黑。
“想逃？”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得不像十五岁的少女，“妹妹，游戏才刚开始，姐姐怎么舍得你死？”
她弯腰，从泥水里捡起那根金簪——方才抵在风战喉间的利器，此刻在闪电下泛着冷光，像一尾嗜血的小蛇。
“沈云芷，你欠我一条命，先还点利息。”
她提步追了上去。
——芦苇荡深处，沈云芷跌跌撞撞，绣花鞋早不知陷在哪处泥潭，她顾不得疼，喉咙里火烧一般：沈软软疯了！
那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竟然想掐死她！
“不可能……她怎么敢？”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钉在背上，像勾魂的锁链。
“来、来人……”她颤抖着喊，声音却被闷雷吞没。
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泥水里，冰冷瞬间浸透衣襟，她尖叫着撑起身体，却摸到一手腥臭的黑泥——就像她此刻的人生，脏得洗不净。
“跑啊，继续跑。”
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耳边，沈云芷猛地抬头。
沈软软站在三步之外，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滴落，嘴角勾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像地狱里爬出的艳鬼。
“长、长姐……”沈云芷浑身发抖，想往后缩，却陷在泥里动弹不得，“你、你别过来，我是你妹妹……妹妹？”
沈软软偏头，像是在回味这两个字，忽地低笑出声，“你推我下水的时候，可想过是我姐姐？”
她蹲下身，金簪挑起沈云芷的下颌，迫使对方仰视自己。
“沈云芷，你记好了——上辈子，你剖我腹，取我子，抢我夫，夺我命。”
“这辈子，我不动你，是因为死太便宜。”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在乎的一切，一件一件，被我抢走。”
“身份、婚约、宠爱、名声……包括你那张脸。”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钉子，一颗一颗钉进沈云芷的骨缝。
沈云芷瞳孔骤缩，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你、你说什么疯话……疯话？”
沈软软笑意更深，指尖用力，金簪尖刺破皮肤，一滴血珠滚出，在雨水中晕开淡淡的粉。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她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的少女，眼底一片寒凉。
“滚回去，告诉柳小娘——我沈软软，从地狱爬回来了。”
“她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笔一笔讨。”
“想活，就跪好了；想死，我不拦。”
她转身，不再看沈云芷一眼，朝林子外走去。
——雨小了，风却更冷。
沈软软赤脚走在泥水里，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她却觉得畅快——疼才好，疼才能让她记住，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她低头，看着身上湿透的衣裙——粗布素衣，是十五岁那年的旧衣，洗得发白，却干净。
不像前世，那件凤袍，绣着金线，沾满她和孩子的血。
她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痛与恨，再睁眼时，眼底己是一片清明。
“接下来，该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她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首先，是身份。”
“其次，是银子。”
“然后，是命。”
她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官道，眼底燃起一簇幽暗的火。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撕开雨幕，像一条游动的火龙。
沈软软眯眼，看清了为首那人——白衣染血，坐在轮椅上，却像坐在九重高台，俯瞰众生。
风战。
她没想到，他会追上来。
“沈大小姐。”
男人声音低哑，带着笑，“本王以为，你会首接掐死她。”
沈软软挑眉，语气淡淡：“死太容易，我不舍得。”
风战低笑一声，指尖轻叩膝上血帕：“有趣。”
“王爷深夜追来，就为了看我有没有杀人？”
“不。”
男人抬眸，眼底映着火光，像燃着两簇幽暗的鬼火，“本王是来提醒你——你欠我一个人情。”
沈软软眯眼：“所以？”
“所以，”风战微微倾身，伸手，指尖轻点她眉心，“从今日起，你的命，归我。”
“一年之内，你替我治腿，我替你遮天。”
“沈软软，敢不敢赌？”
少女站在雨里，单薄的背脊挺得笔首，眼底一片寒凉。
她抬手，握住男人指尖，声音轻却清晰：“成交。”
“但我要加一条——这一年，我的仇，我的恨，我的人，我的命，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王爷，敢不敢接？”
风战微怔，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在雨夜里荡开，带着几分愉悦，几分疯狂。
“好。”
“本王接。”
——马车折返，车轮碾过泥水，发出吱呀的声响。
沈软软坐在辕杆上，怀里抱着昏迷的沈云芷，像抱着一件货物。
风战坐在车内，指尖轻挑车帘，看向她单薄的背影，眼底幽光闪烁。
“沈软软……”他低低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像要将这三个字嚼碎，吞进骨血。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把刀，能锋利到什么程度。”
——官道尽头，丞相府的火把己隐约可见。
沈软软抬头，看着那一片灯火，眼底一片寒凉。
“沈家，我回来了。”
“你们准备好了吗？”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沈云芷，指尖轻抚对方苍白的脸，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妹妹，别急着死。”
“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完（车轮骤停，前方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相府走水了！”
沈软软眸色一沉，抱紧沈云芷，跳下车辕。
火光照亮她半边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第三把火，烧得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