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郑大人,你睡了吗?我有些睡不着。
(正文始)——竹林。
竹屋门板突然发出“吱呀” 轻响,月光从那里挤进来,在地面投下细长的银线,像道催命的符咒首首蔓延至屋内人的脚边。
门内,樵夫攥着镰刀的手青筋暴起,门外,素衣少女墨发微束,静立月光中,目光冰冷,喜怒难辨。
“郑大人,你睡了吗?
我有些睡不着。
特来找你聊聊往事。”
少女的声音如空谷幽兰,此刻却带着些索命的意味。
樵夫手中的镰刀“哐当” 砸在地面,又被他慌忙捞起。
他喉咙发紧,朝着门外扯出沙哑的嘶吼:“你找错人了!”
“怎么会,你不就是十年前为夏、林、许三家***案伪造证据的大理寺少卿郑方闻么?
我怎么会认错呢?”
话音刚落,少女一剑劈开了门,剑气熄灭了房中的蜡烛。
此刻的她周身笼罩在朦胧月光下,映着少女的面上似有浅浅的琉璃色,只是那眼中是绝对的杀意。
“你是谁!”
郑方闻吞了吞口水,话中染上了些颤抖。
“我是恶鬼,阎王让我来告诉你,做了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妩眠看着他,语气冷冽。
少女手起剑落,血花喷涌一地,郑方闻己然魂归地府。
“当初你做假证据换千金富贵逃出京城,可有想过今日....”少女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恨意。
她转身走出竹屋,反手挥剑。
内力裹挟着剑气呼啸而去,半座竹屋轰然倒塌,断裂的竹梁带着尖啸砸落,将那具骇人的尸首埋进废墟。
少女决然离去,竹林里,月色如墨汁倾泼,漫过连绵的竹浪,妩眠独行其间,她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块儿黑漆令牌,这是她拼杀了十年,换来的门主令牌,冰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不及脑海中翻涌的噩梦 —— 那噩梦盘踞了十年,像条毒蛇,缠得她骨血都在发颤。
她不配挣脱,也挣脱不掉。
武梁十年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道尖细的嗓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字字句句都淬着冰。
妩眠闭了闭眼,眼前便浮现出宣读圣旨的太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户部侍郎夏正为,轻云将军许锋,镇西将军林维越,贪墨军饷,结党营私,盘剥百姓。
然念及三人曾于渭水一战,立有护境奇功,朕心恻然,特加恩宥。
今赐其三门家眷共二百一十九人:十西岁以上者,皆赐毒酒,全尸以葬;十西岁以下者,免其死罪,流放三千里,永不得还。
此乃朕念旧功之仁,亦为国法惩恶之威。
钦此。”
一道片刻便能念完的旨意,轻飘飘的要了三家满门的性命...她尤记得那天父亲对害怕到哭泣的自己说,“眠眠别怕...爹爹没有做过那些坏事,你要抬着头好好活着。
你永远是我们夏家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不过三天,她便从被家人围绕疼爱的掌上明珠,变成了父母枉死,衙役丢下山崖的野草,那年,她也不过才九岁......那场流放与一场屠杀无异。
或者说,那就是一场斩草除根的屠杀。
那些不满十西岁的孩子,没有一个活着走到三千里外的流放地。
寒冬腊月,他们单薄的衣衫连寒风都挡不住,又怎能敌得过人心的险恶?
思及曾经,少女的眉心微拧,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心中是一阵阵的刺痛,“天理昭昭,终有我报仇雪恨的一日。
盛京城......我们慢慢清算...”她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如同一只独行于漆黑夜里的孤魂野鬼,而她周身弥漫的是彻骨的恨意。
月光照进了盛京城的大牢内,却不会给里面的任何人带去希望。
大牢深处,霉味与血腥气混杂着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石壁上挂着的烛光将人影拉得扭曲而诡异。
夏唯墨立在一间牢房前,明明是春日,他双手却拢在鎏金手炉上,暖意从掌心漫开,却驱不散周身的寒气。
他上半张脸上戴着黑色描金面具,站在这肮脏的牢狱中,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儒雅,像柄裹着锦缎的利刃。
“都退下吧。”
他抬手挥了挥,声音轻缓。
狱卒们躬身退去,身影在走廊上消失,无形的将两人隔绝在死寂的角落。
牢房内的人被这响动惊醒,猛地扑到栏杆前,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当看清楚来人时,他神色激动道:“夏大人!
你是来救我的吗!”
“今夜我有些睡不着,特来看看李大人你。”
夏唯墨说着关怀的话,只是语气却比地牢的石壁还冷,“李大人也不要太乐观了,说不定我是来要你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