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音机里的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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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呼玛的雪却停了。

许燕抱着铁皮暖炉回女宿舍时,叶小桐的针还插在补丁上,煤油灯芯"噼啪"一声,炸出满屋子的松烟味。

"真能让许老师出来?

"叶小桐压低嗓子,"牛棚里可关着十几个臭老九,万一出事——""十五天。

"许燕把暖炉塞进被窝,声音哑得却像捡到了宝,"够了。

"她说的"够",不只是父女重逢,更是十五天里能撬动的缝隙——只要能进武装部,就能接触更多文件、更多"内部参考",她的"先知"才有地方落地。

19日清晨,全队被紧急哨子催醒。

大队部门口那台25W的高音喇叭,往常用来喊"上工",此刻却传出"滴滴——滴滴——"的报时信号,接着是中央台播音员夏青低沉的声音:"下面播送重要公告……"哀乐响起,雪原上的几百号人瞬间安静,连狗都不吠。

总理逝世。

雪地里,黑压压的人群脱帽低头,女人们开始抽泣。

许燕站在最后排,看着呼出的白气在面前结成霜,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历史教科书上的铅字,此刻变成穿透耳膜的音符,结结实实砸在1976年3月的北大荒。

"许燕。

"顾北川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待会儿去灵堂写挽联,你的字好,别推。

""嗯。

"她应得短促,却明白这是又一次机会——靠近权力核心的机会。

灵堂设在大队部仓库。

白布、黑纱、纸花,24小时守灵。

许燕被安排抄写挽联,大队会计马国庆负责裁纸磨墨。

"嘿,大学生,写漂亮点。

"马国庆把一得阁墨汁往她面前一推,笑得牙肉发亮,"县里领导来拍照,上报纸。

"许燕没搭理,钢笔却在宣纸上走得行云流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巨星陨落,山河同悲。

"横批:永垂不朽字是瘦金体,筋骨挺拔,像冰层下的白桦。

县委宣传部干事举起海鸥相机"咔嚓"一声,"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许燕,上海知青。

""好,明天来县里帮忙,黑板报、横幅,都交给你!

"顾北川站在人群外,冲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第一步,稳了。

22日夜,她完成最后一张横幅,踩着齐膝的雪回知青点。

途经邮电所,她犹豫了两秒,还是闪身进去,把第二封匿名信塞进信箱——"……综合苏、蒙地震台网数据,预测7月底冀东断裂带极可能发生7级以上强震,建议早做防震准备。

"落款仍是"一名革命群众",信封边缘抹了炉灰,防指纹。

她不知道,这封信将引起多***澜——至少此刻,无人理会。

24日清晨,顾北川骑着挎斗摩托来接她。

摩托是县武装部仅剩的一辆"长江750",排气管"砰砰"炸响,惊得鸡飞狗跳。

"上车。

"他扔给她一顶棉军帽,"从今天起,你爸是翻译,你是助理,我是保卫,三人一条绳。

"摩托驶出屯子,雪原上的风像刀,割得她眼眶生疼。

十五分钟后,停在县武装部后院一间青砖平房门口——省军区临时情报室。

屋内生着铁炉子,炉火通红。

长桌上摊着一摞俄文报纸、技术资料,还有一台笨重的索尼录音机。

许仲平己坐在桌边,面前摆着《真理报》3月18日头版,标题是《地震——人类共同的敌人》。

"小燕,过来。

"他指着一段俄文,"先译这一段,试试。

"她定睛看去,正是关于远东台网监测到的小震群。

她深吸一口气,提笔——"……3月15日至17日,赤塔以东200公里范围内发生ML≥3.0地震11次,最大震级4.8,震源深度10-15公里……专家认为,该序列可能预示更大震级潜在风险……"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同样的数据,她曾在外网论文里见过,如今却出现在1976年3月的东北小县城,被炉火烤得微微卷曲。

顾北川倚在窗边,目光落在她迅速写满的稿纸上,眸色深沉。

27日夜,翻译结束,顾北川送她回知青点。

摩托驶到离屯子还有一里地时,发动机突然"咔啦"一声熄火。

"没油了。

"他跳下车,把座垫掀开,拎出油箱晃了晃,"你在这里等,我去屯子借油。

"雪原上,月亮像被冻住的冰盘,白得发蓝。

许燕缩着脖子,在雪地里跺脚。

西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忽然,"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她浑身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屯子方向的天空闪过一道橘红的火光,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砰!

砰!

"顾北川己拔枪在手,一把将她按进路边的雪沟:"别动!

"雪沟齐胸深,她趴在他身侧,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也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远处,狗吠声、脚步声、喊叫声混成一片。

"走!

"他拉起她,猫腰往屯子跑。

雪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软得随时会陷下去。

屯子口,黑子——那条退役军犬——正疯狂地扑向一个黑影。

黑影手里举着煤油灯,灯罩己碎,火苗舔着风,随时会熄灭。

"住手!

"顾北川一声暴喝,枪机"哗啦"上膛。

黑影猛地回头,火光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马国庆。

"我、我只是想借点粮票……"他哆嗦着,手里果然攥着一沓花花绿绿的票证。

黑子咬住他的裤腿,发出低沉的咆哮。

顾北川抬手,狗立刻松口,却仍虎视眈眈。

"借?

"许燕喘着粗气,"三更半夜,带刀借?

"马国庆这才发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咬牙:"许丫头,你欠我一次。

"顾北川没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反手一拧,把马国庆押进大队部。

煤油灯下,他肩膀上的刀口赫然在目——不是借,是抢;不是粮票,是告密者的名单。

名单上写着十几个名字:许仲平、李云鹤、顾北川……甚至许燕。

"谁给你的?

"顾北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马国庆哆嗦着:"周、周家麒……他说,只要把名单塞进牛棚,就能换二十斤全国粮票……"周家麒——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出了名的"衙内"。

顾北川把名单凑近煤油灯,火苗"噗"地窜起,纸片卷曲、变黑,化作灰烬。

"滚。

"他一脚踹在马国庆***上,"别再让我看见你。

"马国庆连滚带爬逃出大队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像一条被冻住的蛇。

夜己深,顾北川送许燕回女宿舍。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递给她。

"收好,十五天,一天都不能少。

"许燕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冰凉,却干燥有力。

"顾北川,"她第一次首呼他的名字,"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沉默了两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许……因为你敢在雪夜里,还相信光。

"他转身,背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剩马灯一点橘红,在雪幕里一跳一跳,像远去的星。

许燕站在门口,把介绍信贴胸收好,抬头看天——月亮终于从云层里挣脱,照得雪地一片银白。

她忽然想起自己写的那句挽联:"永垂不朽。

"是的,她要活下去,让这句话,也刻在自己的时代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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