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你有很多故事。”
“但是不被期待又怎么样呢?
我也不被期待。”
付除转头,双目对视,眼见她笑得出来,叹笑道,“你还笑得出来啊?
为什么呢?”
两个都有秘密的人的,在此刻相遇,一大一小,安安静***在大树下。
程嘘伸出手,显得郑重:“我叫程嘘,闭嘴的嘘。”
看着他无措想组词安慰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眨眼:“这样,我先说我的名字的故事,你再说你的故事。”
付除向来不是个爱袒露心扉的人,但看着眼前纯真的女生,却点头同意了她的意见。
虽然程嘘整日笑着,但是说到内心那个被嫌弃的故事,却也忍不住心酸。
假装自己在地上画着圈,显得不在乎的样子开始说故事。
“其实我小时候,被误以为是男孩,那个什么机器把我看错了。
结果出生的时候,哭的不停,还格外有力气。”
“或许是长辈被我吵烦了吧,不被期待下,取了个嘘字。
可后来他们又变了另一个说法,女孩子文静点好,以后讨人喜欢啊。”
程嘘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抱怨,“***嘛,非要讨人喜欢。
我讨厌他们,恶心死了,一群老不死的,整天说这说那的,到处管闲事。”
“他们真的好烦哩。”
付除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忍不住笑点头附和着:“确实很烦。”
对上她好奇的眼神,付除咳咳两声,也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怎么说呢?
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哥哥他生病了,他是我父母爱情的结晶。
而我是不被期待生下来的孩子,我的作用在他们看来注定是为了保哥哥的。”
“所以我的名字其实就是付出的意思。”
程嘘似乎比他本人还要难过,整个人耷拉下来。
付除看她情绪全部摆在脸上,忍不住轻笑,手枕在后脑勺上,一副悠闲样。
“别难过,你和我都受了那么久,早就己经过去了,不对吗?”
程嘘垂着头,实话实说:“我没过去,一点也过不去。”
听着她丝毫不客套的话,一颗石子掉进心里水面,激起层层波浪,付除怔怔地看着她。
笑得苦涩:“其实也只是一层心里自动防御机制的自我安慰罢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
首到程嘘开口:“你知道吗?
我的妈妈在生我的时候死了。”
或许是心里憋闷己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匝口,程嘘胡乱抹着溢出的眼泪:“他们说我和我妈妈都晦气。
说我妈妈没用,不争气;说我不吉利,克走了妈妈的命,夺走了他们的孙孙。”
“可明明……明明是他们的希望压死了人。”
越说,越抱怨,眼泪却愈发的多,明明她一开始也没想流泪的。
程嘘背过身去,或许是为了美,也许为了一丝体面。
留下付除手足无措,想拍拍她的肩膀,却觉得太过冒昧。
只剩下一句真心话:“别哭了,再哭就眼花了。
你的眼睛很好看,不该用来流泪。”
听着撩人暖心的安慰,程嘘哭得更凶了,瞥到手腕上手表的点数,就知道于奶奶要醒了。
急急忙忙撂下书包就往外跑了。
付除一脸懵,随后不放心地跟上,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首到看见她往河边跑去。
付除随心的态度瞬间变得忐忑,捂着胸口,急急忙忙快步跟上,拽住她的手腕。
“哎,别别别,命就一条,别糟蹋啊。”
程嘘:“?”
“嗷嗷嗷,我没有,我只是想坐在河边的草地上,调整好心情。”
“那你要我陪你吗?”
呸!
我怎么说出这种话。
付除暗嗤了自己一声越矩的话,尴尬地撇头。
“嗯,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啊,但你还是回去吧。”
程嘘回头,扯了个笑容。
“我只是难过,想找个地方流眼泪。
而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不想别人为我担心。”
即使这么说,但是程嘘一想到或许根本没人为她担心,又不自觉地悲伤难过。
蹲在地上忧伤地画圈圈。
付除担忧地一步三回头,首至躲在一棵树附近,默默地守在一边。
每一分钟就要探一次头,确认她的安全。
首到半小时后,付除再一次探头,同早就收拾好情绪的程嘘面面相觑。
气氛安静了一秒。
那么近,那么美。
两个第二次见面的人都害羞地立马扯开了距离。
付除没敢对视,只是摸摸鼻子,轻声温柔说着:“回去吧。”
“嗯。”
付除走在前面有些路痴,看着陌生的环境,转头看着低头走的程嘘,冷白的手指戳着她:“我不认识这里,你带路吧。”
程嘘笑着这个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不认路。
“好吧好吧,那你跟在我后面。
别跟丢啦。”
后来,两个人莫名并着走路了,路上的安静让付除感到抓耳挠腮,心就像开了倍速的跳动。
回到于奶奶的家里。
两个小家伙勤快地帮着她剥花生,然后拿到屋子顶上晒,一边拾掇家里的杂物。
付除带着口罩,戴着手套,被程嘘调侃着:“不愧城里人,讲究人。”
付除哽住,不想理她,听起来像是损话,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
首到打扫的位置来到一间小屋子。
付除知道程嘘经常来帮衬外婆,很熟悉这里。
指着紧紧闭门的小屋子,小声问:“这屋子拿来干什么啊?”
程嘘奇怪地看了眼付除,思考了会,还是说出来答案:“你不知道吗?”
“村子里的人老了之后,或许是看淡了生死,会给自己提前看好棺材,放入不用的小屋子。”
程嘘摆开纸糊的一角,透过窗户可以模糊看见里面的黑金色棺材。
“你看。”
没听见应声,回头才发现付除愣在原地。
程嘘挥挥手,有些后悔:“你还好吗?
是不是不能接受?”
付除靠在石砖上,有些失神的苍白,有气无力地开口:“还行。
我只是有些意外。”
程嘘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下意识地拍着他的后背,给予安慰。
“那你还看吗?”
付除犹豫了下,迈开步子,点点头,走到程嘘让开的位置上。
贴近窗户,看着里面的棺材,一阵肃然敬畏的害怕袭击心里。
只剩下久久的沉默,带着程嘘赶紧离开。
打扫完,两个人坐在堂前。
程嘘观察者付除,“你害怕吗?
你好长时间没说话。”
“害怕,害怕外婆的死亡。
那是我从没想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