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帽压到了眉毛,围巾裹住了半张脸,可那冷还是顺着衣领往里钻,逼得人脚步飞快,谁也不想在这街上多耽搁一秒。
街边的小摊倒像是扎了根,帆布棚被风吹得猎猎响,却依旧挡着里面的热气——烤红薯的铁桶冒着白气,糖炒栗子的香混着焦糊味飘得老远,还有那家章鱼小丸子摊,铁板上“滋滋”的声响裹着面香,在冷天里格外勾人。
江夜趴在窗台上,玻璃上结着层薄冰,他用指节敲出个小坑,正好能看见楼下的摊子。
这栋老单元楼墙皮掉得像块破布,楼道里的灯坏了快一个月,晚上上下楼得摸着黑走。
房租是他跟房东磨了三回才砍下来的价,每次交钱时,房东总会叹口气:“孩子,你一个人住着,真不容易。”
他听了总低着头,捏紧口袋里的零钱,不说话。
15岁的江夜,早早就学会了一个人过日子。
妈妈走的那年他才六岁,印象里只记得妈妈总爱揉他的头发,说他“像只笨小熊”。
现在他在重点高中念高一,成绩单上的名字永远排在最前,文科理科都拔尖,可班里的同学总跟他隔着层什么。
有人背后说他“没人管野得很”,有人看见他啃干面包时偷偷笑,他都假装没听见,只是把书包带勒得更紧,埋着头往前走。
抽屉拉开时“吱呀”响,那个印着北极熊的钱包躺在最里面。
钱包是妈妈留给他的,正面的小熊是妈妈画的,圆滚滚的,耳朵歪歪扭扭,当时妈妈笑着说:“跟我们夜夜一个样。”
现在小熊的颜色被磨得淡了,边角也卷了毛,可江夜每天都带着,揣在怀里,像揣着点暖和的念想。
他从钱包里抽出那张百元钞,是上周帮书店搬书挣的,被他折了好几层,边角都泛白了。
这钱他本打算交水电费,可刚才在窗边看见小丸子摊时,忽然想起妈妈在世时,带他去公园玩,买过一次章鱼小丸子,烫得他首咧嘴,妈妈就用嘴帮他吹,最后自己却没舍得吃。
现在他想尝尝那味道,好像这样,妈妈就还在身边。
江夜攥着钱往楼下跑,楼梯上的冰没化,他踩上去滑了一下,手撑在墙上,沾了满掌灰,可他顾不上拍,一口气冲到摊前。
“阿姨,小丸子怎么卖?”
他喘着气问,鼻尖冻得通红。
张姨正用小铲翻着小丸子,抬头看见他,笑了:“30个20块,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看你冻的,要不要先暖暖手?”
她往旁边挪了挪,露出铁板边不烫的地方。
江夜摇摇头,把钱递过去:“要30个。”
张姨接过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翻了半天钱箱,眉头皱了起来:“孩子,真对不住,今天现金收得少,找不开啊。”
她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扫码成不?
阿姨给你找零。”
江夜的脸“唰”地红了,像被冻透了,又像被什么烫了一下。
他摸了摸口袋,空空的——早上出门急,手机落桌上了。
“我……我没带手机。”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手里的钱捏得更紧了。
张姨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是暖:“没事。
我去对面取点章鱼,你帮我看会儿摊,这20块钱就免了。
卖得久了,阿姨再给你五块工钱,咋样?”
“工钱?”
江夜猛地抬头,眼里亮了一下。
他这个月的水电费还没交,正愁钱不够,没想到……“谢谢张姨!
我会弄这个,我看过您做!”
“那阿姨就放心了。”
张姨把小铲塞给他,又嘱咐了句“记得加海苔碎”,便裹紧围巾往巷子里走。
风还在刮,可江夜站在摊前,握着温热的小铲,看着铁板上翻滚的小丸子,心里忽然不那么空了。
他对着路过的人喊:“章鱼小丸子,20块30个,热乎的——”声音被风吹得飘远了,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像在这冷飕飕的街上,突然长出了点带劲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