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太微峰,大师兄的雷阙峰,二师兄的墨砚峰,小师妹的逐云峰,而我将入主的启星峰,掌的正是那玄奥“命道”——人与星轨相应,纵轨迹有相交,但终究是银汉相隔,各赴归途。
另有一峰常年迷雾锁踪,无名无主,更添几分神秘,我们称它为未名峰,意味着无限可能。
问心路不在六峰之列,隐于“桃源仙境”秘境深处。
(这秘境流转的灵气,正是师妹身世所在)随师父踏入秘境的刹那,周遭景象骤然倾覆:氤氲灵气如暖潮涌来,带着草木初绽的清甜,呛得我心口发颤。
头晕目眩间,师父微凉的指尖稳稳扣住我的腕骨,力道轻却不容错移:“跟紧。”
入口是片密林,奇花缀着荧光,腐叶踩上去软如绵絮。
我望着石缝里钻出的异草,恍惚闪过念头:这般仙境,是否也有个孩子背着竹筐,在林间刨药换一口热粥未细想,前方的景象己豁然开朗——一片嶙峋奇异的石山突兀地出现在丛林尽头。
石山看似杂乱无章地堆叠,然而定睛细看,其中心竟蜿蜒着一条被山石半掩的玉石阶梯,若非有心,极易错过。
“去吧,我们在终点等你。”
师父掌心轻拍我后肩,暖意未消,身影己融入山雾。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石阶,触手冰凉刺骨,沁得指尖发麻。
回头时,师父早己无踪,想必正与师兄师姐们正在终点等候。
可……终点在哪?
眼前的石阶明明只铺到丈许外,再往上便是迷蒙虚空,仿佛下一脚就要踏空坠落。
一丝念头从我心底悄悄升起,并扎根。
诡异从第一步就缠上了我。
无论我迈得快或慢,疾走或驻足,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终点,永远悬在十步之外。
我走一步,它挪一阶;我奔三步,它退三丈。
我拼尽全力冲刺,肺腑灼如烈火,终点却像镜中花,明明在视野尽头,指尖却连残影都碰不到。
起初只当是仙门考验。
牙关紧咬,每块肌肉都在嘶吼,心里那团“愿”火越烧越烈——我要修仙!
要离开泥巷!
要让那些轻我贱我之人,都成脚下尘埃。
要让待我好之人觉得值!
这石阶每一级,都是对过往的凌迟,也是向新生的叩门。
可天光流转,从曦微到烈阳,再到星子缀满石阶两侧的虚空。
周遭景象疯魔般变幻:前一刻是密不透风的荆棘丛,下一秒化作千仞峭壁,风裹着碎石砸脸;转瞬又坠入浩瀚星空,星轨在脚下流淌,冷得像淬了冰的钢针。
体力早被榨干,每抬一次腿都像拖着千斤铁链,骨头缝里渗着酸麻的疼。
累的不只是身体,更是那颗在永恒追逐中渐渐冷却的心。
就为了更接近那终点,可无论我用什么方式走,终点始终离我那么远。
体力早被榨干,每抬一次腿都像拖着千斤铁链,骨头缝里渗着酸麻的疼。
我不想放弃!
可渐渐的,我发现这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我累了,倦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停下来休息,但我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停,不能歇。
我没有放弃,也不能停歇。
那终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垠的鸿沟。
沉重的不仅是身体,更是那颗渐渐沉沦的心。
我不能停,我告诉我自己。
但心底冰冷的怀疑如毒藤般缠绕上来,所谓的“仙缘”,是真切的垂青,还是高高在上者的一时怜悯,亦或……一场残酷的戏弄?
“为什么是我?”
这在我脑海中回荡,愈演愈烈。
“难道只是让我这个泥巷里爬出来的乞儿,看清自己与这云端仙境的云泥之别?”
绝望的阴影漫过脚背,快要溺毙残存的意志。
对,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让我通过,这只是他们的一时兴起,或许他们很快就会放弃我。
放弃吧,停下来。
放弃吧……或许他们早就散了,谁会等一个注定失败的乞儿?
“放弃吧!”
一个冰冷滑腻的声音骤然在识海里炸开,像毒蛇吐信,每个字都精准剜向最痛的疤,“无父无母的泥巷野种,也配奢想修仙?
天下想踏仙途的人能从山门排到黄泉,凭什么轮得到你?
‘缘’?
不过是那老头哄你爬梯的戏言!
滚回你的泥潭啃野果去,可怜虫!
哈哈哈——”突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炸响,冰冷、滑腻,带着洞穿灵魂的恶意,放弃吧,可怜虫,趁早滚回你的泥潭去!
哈哈哈”那声音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脑海。
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仿佛颅骨都要被那尖厉的狂笑撑裂(“哈哈哈——”)。
我想嘶吼“滚开”,喉咙里却只挤出干涩的气音,被石阶上空的死寂吞噬。
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从冰冷的玉阶上滑落。
“不!”
心底炸响一声惊雷,硬生生压过剧痛与蛊惑。
那是泥巷寒夜里啃野食树皮的倔强,是被恶犬追咬时攥紧拳头的狠劲,是看见月白绸鞋时不肯熄灭的野望——“我要修仙!”
哪怕这石阶是永无止境的囚笼,我也要在笼中踏出脚印!
哪怕仙缘是镜花水月的幻影,我也要在泡影里溺到最后一刻!
他们要笑便笑,要戏耍便戏耍!
我偏要让这些云端上的人看看,泥里刨出来的痴心,也能烧穿这通天的石阶!
“哈哈哈,就凭你,可怜虫?”
那阴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坚定的意志而放弃蛊惑,“就算你付出一切,也不过是蜉蝣撼树,枉为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就凭你?”
那声音更阴冷了,“就算你耗到油尽灯枯,也不过是蜉蝣撼树,徒劳罢了!”
蛊惑如附骨之疽,不解仍像迷雾缠身。
但我终于抓住了一点清明:不是仙途需要我,是我需要仙途。
这一刻,我正在走在求仙路,是我,而不是别人,不是那千千万优于我的人,是我。
若一次不够走到终点,我就再来一次,我不放弃,终点就会永远屹立在前方。
迷迷糊糊中我累倒在启星峰。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问心路,除师父外没有人知道。
只记得有人扶住我,带到启星峰中的一座小院放置在床上。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问心路就代表着我的道,永远走不到头,永远也达到不了的终点,可那又如何,只要我在走,终点永远在前方。
)(原来问心路从不是考验,而是验证:验证我是否扛得住这“命道”的孤寂,是否配成为启星峰这一代的掌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