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的邻居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我盯着那道光看了会儿，缓了缓神，才想起自己己经不在那个能看见江景的出租屋了。
昨晚整理到后半夜，总算把零碎的东西归置妥当。
画稿被小心翼翼地收进画筒，靠墙立着；几件换洗衣物叠在床尾的行李箱上；唯一的装饰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台灯，玻璃罩上有细密的裂纹，开灯时会映出星星点点的光。
肚子饿得发慌，我摸出钱包翻了翻，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昨天交了房租和押金，钱包比脸还干净。
打开外卖软件，看了眼起送价，又默默退了出去。
“还是自己做点吧。”
我喃喃自语，从行李箱深处翻出那口迷你小电锅——这是林溪硬塞给我的，说“总比天天吃泡面强”。
下楼买了最便宜的青菜和面条，回来时正撞见隔壁的门开着。
那个男人站在门口，背对着我，似乎在打电话。
他换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肩膀微微垮着，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数据我看过了，漏洞不在算法本身，是接口适配的问题。”
他的声音比昨天听起来清晰些，低沉，带着点沙哑，“不用催，我这边处理完会给你回复。”
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有点冷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抱着菜，脚步放轻，想悄悄溜回自己房间，却在经过他门口时，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一个矿泉水瓶。
“砰”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转过身，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张清瘦却棱角分明的脸。
眉眼很深，鼻梁高挺，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抿成一条首线，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是张很英俊的脸，却因为那股拒人千里的气场，让人不敢多看。
“抱歉。”
我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往302走。
“苏晚？”
他突然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愣在原地，猛地回头看他：“你认识我？”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青菜上，停顿了两秒，才移回我脸上：“昨天搬来的？”
“嗯。”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发毛。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难道房东说的？
“我住隔壁，401。”
他言简意赅，像是在完成某种必要的告知程序，然后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进了屋，“咔哒”一声，门关上了，隔绝了所有视线。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
煮了碗最简单的青菜面，加了点辣椒油，热辣的汤汁滑进胃里，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正收拾碗筷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临江本地。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请问是苏晚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顾言，陆则的朋友。”
对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陆则说……你昨天搬来安福里了？”
陆则？
是那个邻居？
“嗯，是的。”
我更疑惑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陆则他不太会说话，怕昨天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我跟你道个歉。”
顾言的声音很客气，“安福里这边条件一般，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首接找他，或者打我这个电话也行。”
我握着手机，有点哭笑不得。
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居然还会让朋友来道歉？
“没关系，他没得罪我，您太客气了。”
“那就好。”
顾言笑了笑，“对了，陆则他最近……状态不太好，可能有时候不太爱说话，你别介意。”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有点复杂。
那个叫陆则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
昨天那声压抑的咳嗽，还有刚才打电话时的疲惫，以及顾言那句“状态不太好”……他好像正被什么事困扰着。
下午开始投简历，设计类的岗位不少，但大多要求有经验。
我那点实习经历，在“创域”的风波后，反而成了减分项。
投出去的简历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傍晚的时候，林溪又来了电话，这次是视频。
“晚晚，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镜头里，林溪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我托人从‘甜心世间’订的，你最爱的抹茶慕斯！”
“你怎么来了？”
我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T恤。
“给你庆祝‘重生’啊！”
林溪晃了晃手里的蛋糕，“快开门，我在你楼下呢，冻死我了！”
我赶紧跑下楼，林溪正缩着脖子站在单元门口，看到我就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我的大小姐，你这住的什么地方啊？
导航都差点找不着！”
“别夸张了。”
我拉着她上楼，“快进来吧。”
林溪一进房间就皱起了眉：“我的天，这也太小了吧？
你怎么住这儿啊？
跟我说啊，我那儿还有间空房呢！”
“没事，就先住一阵，省钱。”
我给她倒了杯水，“而且这里挺安静的。”
“安静有什么用？
你看这墙，薄得跟纸似的。”
林溪戳了戳墙壁，“隔壁住的什么人啊？”
“一个男的，叫陆则。”
我随口答道。
“陆则？”
林溪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瞪得溜圆，“哪个陆则？
是不是那个‘启星科技’的创始人陆则？”
我愣了一下：“启星科技？
没听过。
怎么了？”
“我的天！
苏晚你是活在古代吗？”
林溪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启星科技啊！
前两年多火啊，做智能硬件的，融资都到B轮了！
陆则可是咱们临江的创业新贵，上过热搜的！”
我被她说得一脸茫然：“可他看起来……不太像啊。
就住隔壁，挺普通的。”
“普通？”
林溪撇撇嘴，“你知道他有多传奇吗？
据说高中都没毕业，白手起家，硬生生把公司做起来了。
不过……”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前阵子好像听说启星科技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了，还裁了不少人。
难道是真的？
所以他才住到这种地方来？”
我想起陆则疲惫的脸，还有顾言那句“状态不太好”，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林溪吓了一跳：“我去，这动静……他没事吧？”
我也皱起了眉。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情绪失控了。
“不管他了，我们吃蛋糕！”
林溪打开蛋糕盒，抹茶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来，许个愿！”
我看着蛋糕上跳动的烛光，心里乱糟糟的。
闭上眼，却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是希望能尽快找到工作？
还是希望那个叫陆则的邻居，能早点摆脱困境？
也许，是希望我们都能，快点好起来吧。
吹灭蜡烛的瞬间，隔壁又传来一声响动，这次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和林溪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这一晚，注定不会太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