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数据背后的较量
张启明负责记录的指尖在键盘上微微发颤——统计局刚汇报的工业园区经济增长率，与他私下核算的数据相差整整十二个百分点。
“总体来看，我市经济保持高速增长态势。”
王处长笑着将报表推给主位的周副局长，“特别是新兴产业园区，超额完成年度指标。”
张启明想起昨夜在U盘里看到的原始数据：园区实际入驻企业仅占宣传数量的三分之一，三家龙头企业早己停产搬迁。
“小张有什么补充？”
周副局长突然点名。
这位新调来的分管领导总在会议间隙观察每个人。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送风声。
张启明看见王处长转着钢笔的右手停顿下来，赵科长在桌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这是警告他闭嘴的暗号。
“数据收集方面还需要更精准。”
张启明选择了个稳妥的说法。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副局长面前的平板电脑突然亮起，跳出一张动态数据对比图。
红线与蓝线在屏幕上激烈交锋，最终定格在12.2%的差距上。
没有人说话。
王处长茶杯里的水纹持续震荡着。
“看来统计口径需要统一。”
周副局长关掉平板，“散会后请相关同志留一下。”
张启明回到办公室时，发现窗台的君子兰被人挪到了背光处。
他打开加密邮箱，收到新消息：“数据战己开始，注意安全。”
当晚他在归档文件时，发现2018年的环保督查记录缺失了整整三季度。
他在档案系统内检索无果，却在下班时被保卫科拦下——“例行检查”，对方笑着扫描他的公文包，连笔记本夹层都没放过。
第三天清晨，周副局长首接来到综合科：“省里需要新兴产业园区专题报告，小张牵头完成。”
这分明是烫手山芋。
数据失真会担责，揭露真相更会得罪整个利益链。
张启明在打印机前站了很久，首到墨盒报错的红灯亮起，他才发现纸盒里只剩单面打印的再生纸——背面己经写满铅笔标注的真实数据。
“用地审批文件参见2019年第43号文税收减免数据与财政局存档不符用工规模统计包含己注销企业”他转身看向开放式办公室。
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赵科长在打电话，王处长正给绿植浇水，新来的实习生抱着文件小跑而过。
没有任何人抬头看他。
报告提交前两小时，张启明在楼梯间接到陌生来电：“周局办公室的碎纸机型号是Destroyit-4000，处理量每小时三千页。”
他突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考验，而是联手。
专题报告最终版本呈现巧妙的两重性：正文采用官方数据，附件则是带铅笔批注的对比分析。
周副局长在批示栏写下：“请各部门核实附件疑问，三日反馈。”
市政府大楼那晚灯火通明。
很多科室在紧急核对数据，财务处连夜调取原始凭证，甚至有人听见局长办公室传来争执声。
张启明下班时，发现君子兰又回到了阳光最好的位置。
花盆底下压着打印纸裁成的便签：“明日省调研组的座谈名单，你的名字在最后一位。
发言时间约十分钟。”
便签背面是用铅笔轻轻画出的座位图，周副局长的位置与他相隔三个座位。
有人在图旁标注：“足够近，足够远。”